口述：肖景陽（四川廣元人）

撰文：胖爺

我叫肖景陽，四川人，是一名七零後。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我南下東莞尋夢。剛到東莞時，我在厚街一家小鞋廠打工。

鞋廠很累，工資又不高，我有個工友，耍了個朋友。他女友在厚街偉易達，小情侶每隔半個月，就會見一次。有時，他會叫上我。

我們仨見面時，那個女孩會講一些偉易達的經曆，還開玩笑說要幫我介紹女朋友。我那時對男女之事，尚未開竅，但從她的講述裡，對偉易達産生了好奇。

偉易達是電子廠，工作比我們輕松多了，我心裡暗下決心，以後有機會，一定進電子廠，最好是偉易達這樣的大型工廠。

當然，這種願景是懵懵懂懂的。而且，那時偉易達基本不對外招聘男員工。工友的女朋友答應幫我留意，但接連幾個月，沒有下文。

不久，工友離開了鞋廠，去了蘇州。臨時之際，還托我照顧他女友。我答應了，之後，和那個女孩見過幾次。無非就在吃個飯，問詢一下最近情況。

女孩是陝西人，為人倒是活潑，有次飯後，提出想看電影。那時，電影院叫投影廳，為了吸引顧客，老闆在投影廳裡設了情侶座。坐在裡面，可以有些私密接觸，很受年輕男女的歡迎。

我覺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陪工友的女朋友看投影這種事，實在過于暖味了，不曾答應。那次之後，我們的聯系就淡了。

不久，我也離開了厚街，前往虎門，與蘇州工友也便失散了聯系。我在虎門隻待了半個月，又随同鄉去了長安，進了一家大型玩具廠。

這家工廠規模很大，據說光在長安，就有兩家工廠，生産的玩具，是為一位國際大品牌代工。

我曾無比向往大廠偉易達，但沒能實現，如今進了一家員工超過萬人的玩具廠，似乎在某種程度上，也算一種安慰。

此前在厚街鞋廠上班，工廠沒有廠服，到了美泰，我們普工穿黃色工衣，管理者則穿綠色工衣。綠工衣在美泰是身份的象征，我當年最大的夢想，就是費盡心力，打拼奮進，進入管理層級，穿上綠工衣。

當然，這夢想未實現。因為後來，我完成走了另外一條路。說起來，我在美泰還算幸運，最初進廠，我被分在噴油車間，當噴油工人。

這工作，氣味大，而且有毒。當然，有毒是很久以後才知曉的。當年哪裡懂得這些，隻想有，這麼大型的工廠，給了我一份工作，應該好好珍惜。但我運氣不錯，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離不開我的努力。

廠裡有次組織征文，要求談一談對工廠管理的看法。我向來愛提意見，于是當晚鋪開信紙，費了三個小時，拟就了一張草稿，次日上班，報給了車間主管。

一個月後，我被經理叫去辦公室，談了幾分鐘，随後我被調去當了收發。收條這工作，比噴油輕松多了。但更重要的是，這工作因為與人接觸得機會多，認識了更多人，也見識了奇奇怪怪的事。

九十年代的美泰，除了噴油等幾個少數部門，其他車間幾乎全是年輕女孩。每當下班時間，那些清沌的姑娘，一齊湧往宿舍或者工廠外，模樣極為壯觀。

大約因為我樣貌還可以，與她們年齡相仿，尤其我為人質樸，她們有人什麼事，找我幫忙，我從不推脫，因此，很快交了許多朋友。

時間一久，她們有個發熱感冒，或者情感受了冷遇，或者家中父母催婚，甚至戀上某位男生，等等諸如此類的人生之事，她們都願意向我講述。

在美泰将近兩年時間，我感謝于她們的信任，更因此，耳聞目睹了許多工廠愛情。其中，有露水情緣，也有臨時情愛。

如今時代變遷，她們的名姓故地，我多半已忘卻，煙散雲銷，但關于那些情愛故事，點點滴滴，仍在心頭盤繞。

因為男少女多，那些膽子大的男生，一進入美泰，便如換了人生，勇猛無比，其中，腳踏兩隻船，三隻船，甚至N隻船的現象，更是屢見不鮮。

我有位叫阿風的舍友，因為人長得有點帥氣，加之其人善于言談，尤其精通幽默，赢得了很多女子的心。

經過一段時間的精心謀劃，他與一位包裝部的女子，應該叫阿涵的女孩好上了。阿風主動追求阿涵，阿涵此前已經注意到阿風，說實話，心中的确有所動，但那裡阿涵在老家已經許配了人家。

此刻若再談戀愛，顯然是對未婚夫的背判。但阿風呢，偏偏對阿涵死了心，想方設想要追到手。說真的，在談情說愛方面，阿風的确是有些手段的。

其中，他發揮了膽大心細厚皮臉的特性，連續三個月時間，每天出現在阿涵必經的路口，試圖感化她。

三個月時間，已經足夠多了。要知道，在那個年代，我曾見到一位同事，隻用了一個小時，就成功把一位女孩拿下。當然，他們的情事也未曾長久。但一對比之下，阿風的誠意就能讓人感動。

阿涵也是如此，一個女孩，遠在他鄉，有這樣一個男生對自己如此，她的心悄悄融化。終于，某天，阿涵生病了。

人在脆弱時，最容易感動。阿風聽聞情況，也請了假，買藥送飯，可謂鞍前馬後，細心周到。正是那天晚上，阿涵撲進了阿風懷裡。

平心而論，此前，工友們對阿風的印象并不好，有點浪蕩公子的形象，在我進廠前，聽說他已經談過三任女友。不過，工友們從未見過他為一個女子癡迷若此。

因此，覺得他經曆了情愛之事後，終于要收心了，看他的架式，似乎也是把阿涵當成妻子對待的。阿涵呢，雖然對不起未婚夫，但阿風每晚在她耳邊甜言蜜語，開始悄悄做起了阿風妻子的美夢。

誰知道呢，世事難料呀，大約半年後，阿涵的表姐也南下東莞，來到長安，在阿涵的介紹下，進了我們這家玩具廠。畢竟，有了親人，大家可以相互照顧。

那時，阿風和阿涵已經在廠外的城中村，租了一間鐵皮屋，每晚過幸福生活。當晚他們為表姐的到來，辦了一場接風宴。

為了鬧熱，阿風還叫上了我和另位一個工友。幾個年輕人一起，聚得很歡樂。阿涵的表姐雖然大阿涵好幾歲，但她的模樣身段，讓人感覺成熟女人的另一種美。

席間，我好幾次見到阿風眼神裡有光，隻是，我的目光，碰到阿涵表姐時，又趕緊移開。必須承認，阿涵表姐的眼睛會說話。宴飲終于散席時，我和工友先離開，阿風也跟着回了廠裡，讓阿涵和表姐在屋裡叙舊。

那之後，将近一個月時間，我忙于工作，又參與了自學考試，一時，無暇他顧，不曾關注阿涵和阿風。誰知，這天，阿涵突然找到我，問我情況。我才知道，阿風移情别戀，愛上了阿涵的表姐。

我當初還安慰阿涵，說她多心了，怎麼可能呢？誰知她指出了證據，有人看到阿風與表姐在一起談笑風聲，甚至手牽手的證據。但我仍然不信，勸她，這是有人惡意中傷。

送走阿涵後，我才想起這一個月來，阿風的行動的确有些怪異。待終于見到他，我也不轉彎抹角，直接說了阿涵找我的事。本以為他會解釋，誰知他直接承認，他更喜歡表姐。

這件事的結果，以阿風和阿涵表姐的相戀而告終。阿涵氣憤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她辭了工，準備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辦完手續後，她沒急着離開，當時待我下了班，她找到我，說有些話想說。在她身邊，還有另一個女孩，我沒見過，但她穿着工衣，我知道也是美泰的工友。

我明白她的心情，跟她去了廠外的一家大排檔。點了一盤炒田螺，一份豬頭肉，外加三瓶啤酒。喝罷，似乎不夠，她主動又叫了兩瓶。

看那架式，我知道，她心中有恨，想麻醉自己，隻好随她。好在，她竟然酒量不錯，我喝了一瓶半，已經臉上一片紅，而她像個沒事人一樣。

而那個女孩，隻沉默在看着她，并不參與我們的對談。似乎，她是個局外人。我主動了結了賬，送她回去。

在路上，阿涵似乎才想到那女孩的存在，介紹說，她叫莉，是她的舍友，也是最好的朋友。我這才想起，此前，她開玩笑地對我講過，要幫我介紹一個女朋友，其中，就反複提到過莉的名字。

想必，莉也是知道我的存在的，要不然，見到我的那一刻，我看到她臉上有些微微的紅。

我其實有些感動，盡管阿涵心中不痛快，但她仍在離開之際，還想着幫我成就一段情緣。

阿涵離開不久，人們慢慢習慣了阿風和阿涵表姐的關系，就像阿涵早就不存在一樣。唯我與莉，似乎因阿涵的原由，之後開始交往。最初，我隻是當作任務一般。但随着交流的深入，才意識到莉的與衆不同。

她是個有見解有想法的女子，這在工廠普通工人群體中，極為難得。而且，那裡，莉已經開始在學電腦了。

我們認識半年後，終于成功牽手。在她的鼓勵下，我的學習勁頭更足了。可惜的是，我們的情緣隻維系了一年半。

而在那一年半的戀人關系期間，除了偶爾的親吻之外，我們甚至不曾有過其他身體之歡。

唯有一次，莉的生日當晚，我用了一個心計，給她準備了一個燭光晚餐。大約喝了些酒的緣故，她去了洗手間，出來時，像變戲法似的，換了身紅色衣服，絲綢一般，很薄，隐約透光。

但盡管如此，當我們擁抱時，她突然清醒過來，推開了我。說要把最好的，留到新婚之夜。因為性格原因，我們和平分手。

但我仍然感激她，感激她對我的幫助，尤其是開闊了我的視野，讓我對未來的人生有了明晰的規劃。但時至如今，世事時移，我仍時時想起她，想起那段純真美好的日子。

身體之愉，也許可以記一年兩年。但純真的情愛，則會念念不忘一輩子。所幸，我知道她一直過得很好。

很早以前，她就去了汕頭，如今已定居廣東。而我，也在惠州有了自己的小事業和小家庭。我一直在心中祝福她。我也相信，這些年，雖不曾相見，她也始終在為我祝福。（圖文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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