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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行在故鄉的田埂上,竟發現一株枯幹的半灌木似的野草,枝上密生了微型車輪似的蒴果,果實被隔成一間間子房,有的留守了三五顆灰褐的種子,更多的則已裂開,讓種子安家落戶去了。擡眼望,面前空落落的村莊倒也有幾分蒴果的意味,隻有老人留守,更多的青壯年像一把種子,撒在異地他鄉,萌芽生長,開花結實……
那蒴果,是兒時熟悉的苘麻。
在棉花尚未傳入的古代,麻與桑的農業地位非常重要,桑蠶絲是制作衣、被的上佳材料;麻皮漚爛,晾幹後亦可縫成麻布衣裳、夏布蚊帳,還能搓麻繩,編麻袋,制麻鞋。要不古老的《詩經》在一唱三歎呢,“丘中有麻,彼留子嗟”“東門之池,可以漚麻”。田園詩中也時不時閃現出桑與麻的蒼碧身影,僅陸遊一人就寫過多首,如:“平池散雁鹜,繞舍栽桑麻”“兒童牧鵝鴨,婦女治桑麻”。桑麻多,衣食基本有保證,應是甯靜祥和的鄉村小景了。
我生也晚,對麻的印象就是地頭常見的野生苘麻,想來最初應是有人種植的,為制繩或做衣就不清楚了。《詩經》中有句“碩人其颀,衣錦褧衣”,褧,是在錦繡綢緞上面再套一件細麻布外衣。
我們常将苘麻莖皮剝下,編成鞭子,抽陀螺。甩一個鞭花,用力抽出,陀螺呼呼的能轉很久——孩提時的我們喜歡苘麻是真的,苘麻乃充滿童趣的鄉野植物。
苘麻葉大,稈高,長一層白白細細的絨毛,大大咧咧的株形青嫩而明潔。開花卻小,鮮黃色,五瓣,細眉細眼的躲在葉腋處,讓心形的大葉一遮擋真像在捉迷藏。但瞞不過我們的眼睛,趁着還是骨朵時,揪下來,就着冒出的青汁,直接粘在額前、臉頰、耳垂上,笑嘻嘻地四處晃悠,大人們早見怪不怪了。實在無聊時,我們會采一片苘麻葉覆在一隻空心拳上,另一手用力一拍,苘麻葉會“啪——”一聲震出一個破洞。那時的苘麻是孩子們不花錢的玩具。祖母卻會在七月炎熱的天氣,曬醬時候,采來滿篩的苘麻葉,覆蓋黃豆餅。
嫩生生的苘麻子是可以吃的,比白芝麻稍大,新鮮多汁,有着甜絲絲的味道,很受孩子們歡迎。田間地頭玩累了,蓦然發現三五株挺立在高坡上的苘麻,在陽光下盛開橙黃的小花,可開心了。苘麻是邊開花邊結果的,小車輪似的青果一楞一楞的,如一隻隻仰臉的綠色鈴铛,邊緣有着軟軟的細茸毛。
“麻葉層層苘葉光,誰家煮繭一村香。”苘麻有着出色的藥用價值。此外,修木桶、補木船時,将桐油、石灰粉與細麻絲拌在一起,即可用于堵漏。如今在鄉間,苘麻鶴立雞群似的翠綠身影也少見。不過一些喜好樸拙的人常用麻當裝飾,如玻璃瓶上纏了幾圈麻繩,用來插花,潔白的滿天星之類,有種很文藝、小清新的感覺;也有店鋪在頭頂上方橫平豎直地拉幾根粗麻繩,其間裝了一盞盞白熾燈泡,燈亮起,一時間有回到從前的懷舊感;也曾見一座小城的紀念館裡,挂有更粗的苘麻纜繩,吊的是一截截毛竹筒,添一份粗犷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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