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是千古一帝,是對中國曆史影響極為深遠的人物。因此,世人對他的關注和評價極多,可以說從漢至今,各類人物對始皇的評價不絕于史。
漢代,人們對始皇的評價多是負面的,因為漢政權建立後要反思秦王朝二世而亡的教訓,反思的前提是批判,于是就像魯迅說的那樣:“一班幫閑們都替新主子去講他的壞話了。”漢代的學者和政客不斷地對秦王朝短命而亡進行反思,不斷探讨秦速亡的原因,賈誼、陸賈、司馬遷等人都批判始皇“毀先王之法,滅禮誼之官,專任刑罰”、“舉措暴衆而用刑太極”,認為這些暴虐的政策是秦朝二世而亡的最重要原因,并将其歸罪于始皇。
魏晉時期,世人對始皇的評價大抵與漢代類似,楊阜曾勸谏魏明帝說:
“古之聖帝明王,未有極宮室之高麗以雕弊百姓之财力者也。桀作璇室、象廊,纣為傾宮、鹿台,以喪其社稷;楚靈以築章華而身受其禍;秦始皇作阿房而殃及其子,天下叛之,二世而滅。夫不度萬民之力,以從耳目之欲,未有不亡者也。陛下當以堯、舜、禹、湯、文、武為法則,夏桀、殷纣、楚靈、秦皇為深誡。”
楊阜畫像
楊阜把始皇和夏桀、殷纣等暴君相提并論,可見始皇在當時的主流政治勢力中還是以暴君形象出現的。
到了唐代,文化發達,社會風氣也極為開放,對秦始皇的評價開始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以柳宗元為代表的一批人以進化的曆史觀看待秦始皇,認為其有功亦有過,功大于過,不應過分批判。在《封建論》一文中,柳宗元論述了郡縣制的優越性,對始皇的帝王氣度和一統之功業進行了頌揚。唐太宗也說:“近代平一天下,拓定邊方者,唯秦皇、漢武。”他們都看到了秦始皇的巨大曆史功績,但從總體看,唐代對始皇的評價還是負面的居多。
李白、白居易等諸多詩人都曾以始皇為題作詩,如李白的《秦王按寶劍》一詩就寫道:“征卒空九宇,作橋傷萬人。但求蓬島藥,豈思農鳸春。力盡功不贍,千載為悲辛。”白居易寫了三首關于始皇的詩:《四皓廟》、《草茫茫》、《海漫漫》,沒有一首詩涉及到始皇的功業,都是在批判其暴虐和勞民傷财。
李白畫像
到了明清時代,思想和學術都受到八股文的禁锢,因而其對始皇的評價與前代相比并無多大建樹。在明末清初亂世之時,思想相對自由,出現了李贽、王夫之等一批傑出的思想家。李贽在其著作《藏書》中評價始皇說:“始皇帝,自是千古一帝也。始皇出世,李斯相之。天崩地坼,掀翻一個世界。是聖是魔,未可輕議。祖龍是千古英雄掙得一個天下。”王夫之發揚了柳宗元的觀點,對郡縣制進行了辯護,認為始皇的舉動是順應曆史潮流的。
縱觀從漢至清的整個封建時代,主流政界和學界對始皇始終持批判态度,認為他是暴君的居多。但任何時代都有有識之士出現,能夠客觀地看待始皇。如漢武帝手下的主父偃認為:“秦皇帝任戰勝之威,蠶食天下,并吞戰國,海内為一,功齊三代。”桑弘羊也認為始皇是“功如丘山,名傳後世”。到了明代,張居正也曾說:“三代至秦,混沌之再辟者也,其創制立法,至今守之以為利,史稱其‘得聖人之威’周王道窮也,其勢必變而為秦,舉前代之文制,一切鏟除之,而獨持之以法。西漢之治,簡嚴近古,實賴秦之驅除也。惜乎扶蘇仁懦,胡亥稚蒙,奸宄内發,六國餘孽尚存。因天下之怨,而以秦為招,再傳而蹙,此始皇之不幸也。”
1840年後,曆史步入近代,國家進入了亂世,思想文化卻日趨活躍。随着西方文化的傳入,尤其是進化論的影響,一批學者開始用全新的觀點來看待秦始皇。
清末著名曆史學者夏曾佑先生曾這樣評價親始皇:“有為漢一朝之皇帝者,高祖是也;有為中國二十四朝之皇帝者,秦皇、漢武是也。”章太炎在寫《秦政記》時也贊揚秦始皇說:“雖四三皇、六五帝,曾不足比隆也。”
梁啟超
著名的資産階級改良派人物梁啟超在其文章《戰國載記》中對始皇作了這樣的評價:“天下之統一,勢也。不統于秦,亦統于他國。而統一之愈于紛争,則明甚也。天将假手于秦,以開漢以後之局,夫誰能禦之?而秦與他國,又何擇焉?秦并六國,實古代千餘年之大勢所趨,至是而始成熟。非始皇一人所能為,亦非秦一國所能為,其功罪尤非一人一國所宜任受也。”
梁啟超的這段話我們可以這樣理解:第一,統一是大勢所趨,以當時情況看隻有秦國能完成這一曆史任務;第二,秦始皇統一天下不是他一人之功,因此,他的錯也不是他一人之錯。最後,梁啟超認為秦始皇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相掩”。梁啟超作為對中國曆史有深遠影響的近代人物,他的評價較為客觀公正,也為後世學者評價始皇奠定了基調。
後來魯迅先生也曾說:“秦始皇實在冤枉得很,他的吃虧是在二世而亡,一班幫閑們都替新主子去講他的壞話了。不錯,秦始皇燒過書,燒書是為了統一思想。但他沒有燒掉農書和醫書;他收羅許多别國的客卿,并不專重秦的思想,倒是博采各種的思想的。”
在中國,秦始皇是家喻戶曉的“千古一帝”。在國外,他也有極高的知名度,西方人常把秦始皇與拿破侖相提并論。但就他取得的成就和造成的曆史影響看,曆史上很難找出能與其比肩的人物。
總的說來,還是梁啟超說得好:秦始皇功大于過,功過不相掩。他的功,影響千年,甚至有些澤被今日。他的過,被曆代作為反面教材批判,吸取教訓,也起到了警示作用。今天的我們,應當把秦始皇的功過都看做是我國古代文化的一部分。好的,我們應當珍惜,繼續發揚光大。壞的,要時刻銘記,吸取其教訓,這樣才能不再犯錯,才是對待秦始皇應有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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