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夢裡，我生活在一個不知名的小鎮。

房子是租的，位于城鄉結合部，準确的說，是和城鄉交接處偏近的一個村落。

房子是前後間。

我是講究人，白天必須在陽光燦爛裡吃飯、看書、玩遊戲；晚上一定要在冷清落寞中入眠。

我把朝南、靠大路的前間作為廚房、餐廳和活動間。

朝北靠池塘的後間則作為卧室、收藏室、儲物室。

我的愛好是收集卡紙積木，将積木從卡紙上一個個摳出來，拼裝成人物、房屋、飛船、甚骸骨，完成作品滿足自己的成就感。

後間的桌子上，堆滿了我用卡紙積木搭建起來的模型。

但我還有很多沒完成的模型。

我不工作，不外出，每天窩在房間裡搭卡紙積木。

偶爾，我也通過電話和最要好的同學聯絡。

大學時有幾個好哥們兒。他們在短信裡說他們來我的城市看我了。

我喜出望外，梳了梳雜亂的頭發，用牙刷刷了三遍我的絡腮胡子，努力讓它們看起來服帖、優雅。

然後從一堆卡紙積木底下抽出長外套，用力把它甩得直一些。

奔跑着下樓，推開門，沖進陽光裡。就像一棵幹枯的樹枝跳進清澈的河水。

我擡起臉，向着天空，讓暖洋洋的陽光照射在臉上，心裡和臉上爬滿喜悅。

畢業十多年了，他們終于來我的城市了。

我摸摸褲兜，那裡面還有一把零碎錢，我要請我的兄弟吃頓好的。

2

城鄉結合部靠近城區的位置，是這個城市的小車站。

來的是大學室友老A和老B，他們說，老C錯過了會合的時間，要傍晚才到。

我說：無妨，我們先吃飯。

時間不是飯點，但不請他們吃點什麼，總覺得我滿腔的熱情不能體現。

捏了下口袋裡那把零碎，我決定帶他們吃個西餐。

嗯…去的是肯德基…

這是這個城鄉結合部最熱鬧的地兒。

我趕走了一夥小孩，占了個四人桌，問他倆想吃個啥？

地方是有點尴尬，好在他倆也沒介意。

老A說：我要個漢堡。

老B說：我來份牛排。

營業台前的長隊裡，我擠掉一個老漢，成功插隊。我想肯德基是不賣牛排的，那就先買了漢堡，再到附近小餐館打包份牛排。

意外的是，這餐廳竟然有牛排賣！

我豪氣地把全部零碎錢排在付賬台上，取了餐。

3

一個漢堡，一份牛排，一杯可樂，三個人從正午坐到了傍晚。

天黑了，老C還是沒來，來信息說，坐錯車了。

老A摸摸索索從包裡掏出一個信封說：我們4個被海洋大學錄取了，這是通知書。

我就差把震驚兩個字寫在臉上，是不是太離譜了，我們不是十多年前已經從那裡畢業了嗎？

但通知書真真切切，蓋了章的，還有個陌生院長簽的大名，就是橫線上的字被擦糊了，根本辨認不出錄取的是哪個專業。

4

他兩人沒有留宿。

在月光搖曳的池塘前向我揮手：兄弟，學校見。

他們轉身才走，天就亮了，就好像是月亮點燃了自己變成了太陽。

我看看身邊，我已經是在海上。渡輪載着我，身上竟然挎着斜肩的書包。

我仰着頭深呼吸，藍天、白雲、帶着柴油味和海腥味的空氣，這是久違的味道。

眼前忽然刷過一個潔白的巨浪，巨浪落下時，我已站在學校的門口。

但已不是十多年前的景象。教學樓連綿到了雲端，體育館像個太空堡壘。

身邊一個長相稚嫩的女孩說：學弟，你信來的？

我想傲嬌撇過頭離開，都快40的人，被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叫“學弟”，明擺着是占我便宜。

但想到我還不知道報到處的位置，隻好點頭哈腰：感謝學姐給個指點！

5

報了到。記錄信息的老師說：我認識你，你就是那個誰誰誰。

我也不知道那個誰誰誰是誰誰誰，單純不想讓這位老師當衆尴尬或者失望，當即就誇他眼光毒辣，記憶力真好。

他開心地給了我一個紙卷：院長讓你到大禮堂參加個面試，這是準入證。

什麼，院長欽點？我接過紙卷，胡亂進了個建築，鬼使神差的就找到了大禮堂。

大禮堂邊一間小辦公室門上寫着“面試官”，三個中年人坐在裡面聊天，一個對着門，兩個背對着門。

我進門，恭恭敬敬喊了聲：老師好，我是來面試的。

其中一個背對着門的人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居然是以前單位裡一個我不太喜歡的小領導。

他對我笑笑沒說話，正對着門的人揮揮手說：先到大廳坐會兒吧。

6

我就出了辦公室。外面，剛才還是大禮堂的房間，變魔術似的成了一個宴會廳。

放着超長餐桌，看上去質地優秀，華麗異常。桌上擺滿了菜肴。

我想，這院長真是講究人，面試前還得先開個餐。但我沒有坐下。我認為讓師長們先坐才有禮貌。

也不知怎麼回事兒，先前還沒啥人的大廳裡，忽然就來了很多同學。

有個高個子跟我打招呼，邀請我參加他們的足球隊。

我對足球這項運動從來沒有過興趣，想婉言謝絕，卻看見他遞過來一雙金閃閃的球鞋，說要和我一起拿下這一屆冠軍。

鞋子很漂亮，大概也價值不菲。看他眼神裡滿是期待，我感覺用拒絕毀滅一個人的期待實在有些殘忍。于是，我接過了球鞋。

有同學開始上桌吃菜了，我想勸他們：老師還沒來就開吃，這不禮貌。

卻聽見廣播喊：剛剛吃了菜的同學都通過面試，沒吃的淘汰。

這是什麼鬼面試？！

我帶着震驚，和被淘汰的失落，走出了大廳。

高個子足球先生向我揮揮手：球場見！

我尴尬地點點頭。

7

莫名其妙就面試失敗了，心情不太好。我雙手插進褲兜，踢着路上的一塊石子向前走。

忽然發現，我褲兜空空，我的手機呢，我的錢呢？怎麼都不見了。

擡頭看看周遭，一個個都走着自己的路，但每一張都是值得懷疑的臉。

可也隻能是懷疑，沒有證據，我不能随便拉個人就說他是小偷。

寶寶心裡委屈。很想打電話回家，不求别的，就是想聽家裡人說說話。

但我的手機沒了。

走在我前面有兩個女生很眼熟，其中一人好像是前女友。

我跑上去問她們借手機，前女友準備掏手機給我，後面跑上來一個同學，推着我們就走。“别回頭，快走快走，後面一夥人盯着我們呢。”

我回頭看了一眼，确實有五六個長得五大三粗的人跟在後面，眼神裡不懷好意。

對方人多，肱二頭肌發達，咱肯定是打不過，那還是走吧。

8

我一路跟着三位同學，就到了一個帶木栅欄小院的河邊小木屋。

進了屋子，看後面的人沒有跟來了，我們才安下心來。

然後，我們一起進了後間，看起了電視…是動畫片。我也拿到了前女友遞過來的手機。

還沒來得及撥号，闖進幾個漢子，其中一個在我腦袋上輕輕一拍，也不說話，就出去了。

我和三位同學面面相觑，彼此問：“你認識？”

大家都搖搖頭。

我們伸長脖子往外間看，他們竟然在翻箱倒櫃。

我們就沖出去喊：幹什麼幹什麼，搶劫啊？

一個黃毛刀疤臉的漢子推了我一把，惡狠狠的說：沒錯，就是搶劫。

這一瞬間，面試失敗，手機被偷，窮困潦倒…所有委屈和負面情緒變成惱怒湧上心頭。

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到一個布袋子，袋子裡是一把刀，我抽出刀，咬牙切齒地說：你在我這裡能劫到的隻！有！命！

然後抓着刀，用盡全身力氣向前揮去…

後來，不知道怎樣了，因為我在揮刀的時候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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