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長調是一種具有獨特演唱方式的歌種,它集中體現了蒙古族遊牧文化的特色與特征,并與蒙古族的語言、文學、曆史、宗教、心理、世界觀、人生觀、風俗習慣等緊密相連。
繼我國的古筝、昆曲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口頭和非物質文化遺産代表作”保護項目後,蒙古族長調又被列為新的中華民族民間文化代表作,被國家推薦申報“人類口頭和非物質文化遺産代表作”。
蒙古族長調民歌的發展軌迹
中國文化部與蒙古教育、文化和科技部2004年6月7日在蒙古首都烏蘭巴托簽署了兩國《關于聯合申報蒙古族長調民歌為“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産代表作”協議書》。目前兩國正在準備申報材料,不久将遞交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蒙古族長調民歌,主要分布在内蒙古和蒙古國境内,除聯合“申遺”外,中蒙兩國已經承諾将盡快作出蒙古族長調民歌十年行動計劃采取保護措施。
蒙古民歌分為長調和短調,長調字少腔長、高亢悠遠、舒緩自由,宜于叙事,又長于抒情,表達了草原兒女獨有的深情。長調民歌由馬頭琴伴奏更具草原文化的韻味。長調一般為上、下各兩句歌詞,演唱者根據生活積累和對自然的感悟來發揮,演唱的節律各不相同。長調歌詞絕大多數内容是描寫草原、駿馬、駱駝、牛羊、藍天、白雲、江河、湖泊等。
蒙古族長調民歌的發展軌迹是一種什麼樣的形态?
★一代歌王哈紮布
談長調,不能不談一代歌王哈紮布,這在業界已成不争的事實。
1922年,哈紮布出生在内蒙古錫林郭勒盟阿巴嘎旗,自幼就顯露出過人的音樂天賦,12歲時,在旗裡祭敖包之後的那達慕上,同時得了賽馬第一和歌唱第一,19歲時成了蒙古王爺的王府歌手。
我區著名音樂大師莫爾吉胡告訴記者,内蒙古自治區成立後,在烏蘭夫同志的親自主持下,哈紮布參加了錫林郭勒盟文工團,在莫爾吉胡老師幫助下,調入内蒙古歌舞團,成為國家一級演員。
1996年,我國著名詩人席慕蓉在拜訪哈紮布後,為其演唱的蒙古族長調而深深傾倒,曾寫文如是贊美:他的歌聲橫過草原,天上的雲忘了移動,地上的風忘了呼吸;氈房裡火爐旁的老人忽然間想起過去的時光,草地上擠牛奶的少女忽然間忘記置身何處;所有的心,所有靈魂都随着他的歌聲在曠野裡上下回旋飛翔,久久不肯回來……
對于長調,除了一代歌王哈紮布之外,在國際國内頗具影響力的還有很多。我區著名音樂人柯沁夫認為,草原長調民歌,作為一種歌唱藝術早在18-20世紀初就開始呈現出高度發展的繁榮。草原上的蒙古族牧民,幾乎沒有不唱或不會唱長調的。他說,好的優秀歌手會受到尊重和禮遇,著名歌手會受到特别的尊重和禮遇。其中,著名歌手達木汀有幸于20世紀30年代錄下一首《聖主成吉思汗頌》,其高音假聲——舒日亥,能輕松自如唱出常人難以想象的高音。當代歌王哈紮布《小黃馬》的高音區演唱亦令人拍案叫絕。1955年,“長調歌王”寶音德力格爾以一曲《遼闊的草原》在世界青年聯歡節上奪得金牌,傾倒世界級音樂大師與各國青年。評委之一、著名前蘇聯作曲家肖斯塔科維奇,稱其是“罕見稀有的民音女高音。”繼之,蒙古國女高音長調歌唱家諾日布班孜德連續兩次在亞洲和世界比賽中奪得桂冠,獲得“亞洲歌王”稱号。這表明,蒙古族長調牧歌已經達到了很高層次,是可以同意大利美聲唱法争芳鬥豔的一種聲樂藝術。
柯沁夫認為,高度的藝術性必須有高度的科學性相伴。一代歌王哈紮布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就以“草原抒情男高音”而蜚聲于國内外。70年代末,年近古稀的鄂爾多斯長調民間歌手紮木蘇震驚了北京舞台,在音樂理論界、聲樂界、教育界引起轟動和驚歎。許多專家高興地稱贊為“草原美聲唱法”,他被請到中國最高音樂學府——中央音樂學院講學。著名聲樂大師沈湘親臨現場聆聽他的演唱。90年代初,80多歲的紮木蘇歌喉依舊,充分顯示出堅實而科學的歌唱功底。這充分說明,長調演唱藝術不僅有它獨特美學本質及其風格,而且具有獨特而科學的歌唱技術。
★天籁與心籁的完美統一
傾心聽一曲長調牧歌,猶如站在蒼茫草原向大自然傾訴體驗。這種藝術境界,被諸多音樂學家、歌唱家稱之為“天籁與心籁的完美統一”,而美學家則稱之為“人和大自然高度自由完美的統一”。這種情景交融、法乎自然、天人合一的獨特意境和神韻,在人類進入大工業時代,自然生态環境遭到嚴重破壞的今天,更為突出顯示出蒙古族長調民歌高度的美學價值。
據了解,蒙古族複音音樂潮林哆,隻要有一人領唱長調旋律,三五個人以持續低音潮爾,就會産生莊嚴肅穆、聲勢浩大、輝煌壯麗的氣勢;而一首馬頭琴民間獨奏曲《走馬》,就會有排山倒海之氣概。二者均能使人産生一種雄渾壯美的崇高體驗。長調牧歌的典範之作《遼闊的草原》,音樂語言、曲式結構都是簡潔精練的,全曲隻上下兩個對偶樂句旋律,但卻熱情奔放,達到形象和意境、人和自然的完美統一,同樣給人以遼闊、豪放的陽剛之美。古老的宴歌《六十個美》,僅在一首單樂段淳樸的歌曲中就唱出六十個美的事物。歌中列舉了草原土地、生命青春、牛羊駿馬、候鳥鴻雁、陽光雲霭、明月繁星、山的景色、海的風光、怒放的鮮花、清澈的流水、彈撥的琴弦、嘹亮的歌聲、父母的恩情、弟兄的情義、長者的訓導、天下的太平……這首歌簡直是一本絕妙的思想品德和美育的教科書,美學價值和教育意義是不言而喻的。
我區著名音樂人柯沁夫認為,正因如此,蒙古族音樂愈來愈受到我國各族人民的喜愛,并以驚人的藝術魅力,吸引着各民族音樂學子、專家走進草原,走近蒙古族。辛滬光、杜兆植、呂宏久、那日松等,許多著名音樂家就是這樣,他們學會了蒙文蒙語,甚至起了蒙古人的名字,找到蒙古族生活伴侶,吃着蒙古奶食……全身心地融入蒙古族音樂文化乃至蒙古民族之中,把美麗青春、畢生精力、才智都無私地奉獻給草原,奉獻給蒙古族音樂事業。
★長調民歌的曆史淵源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這首産生于我國南北朝時期脍炙人口的敕勒歌,高度形象地勾勒出北方草原的壯麗圖畫,在被這首詩中描繪的美景陶醉之時,我們自然會聯想起這“穹廬”之中與詩相伴的“歌”來。
蒙古族長調民歌的淵源是什麼?内蒙古大學藝術學院音樂系主任李世相是我區第一位出版蒙古族長調專著的研究人員。對于長調民歌的曆史淵源,李世相認為,從目前掌握的史料及蒙古學研究成果來看,蒙古族音樂發展史可以宏觀角度劃分為三個大的曆史時期,即山林狩獵音樂文化時期、草原遊牧音樂文化時期、亦農亦牧音樂文化時期。
李世相告訴記者,公元7世紀前,蒙古人祖先一直在大興安嶺山脈與額爾古納河流域生息,生産方式以狩獵為主。在漫長的生活歲月裡,蒙古人創造了自己富有狩獵特色的音樂文化,如狩獵歌舞、薩滿教歌舞等。一般來講,這一時期的音樂風格以短調為代表,民歌具有結構短小、音調簡潔、節奏明了、詞多腔少等特點。整體音樂風格具有叙述性與歌舞性,抒情性較弱,這也是原始時期人類音樂藝術的共同特征。從現有資料可以看到,一些明顯帶有這一時期音樂文化特征的蒙古族民歌,至今仍在民間流傳,如《追獵鬥智歌》、《白海青舞》。
公元7世紀起,生活在我國東北部額爾古納河沿岸以狩獵為生的蒙古族,開始走出山林逐漸西遷踏上了蒙古高原,在形成遊牧生産方式的同時逐步強盛起來。公元1206年,蒙古族偉大的曆史人物成吉思汗統一北方草原蒙古各部之時,宣告了蒙古民族正式登上北方草原的曆史舞台,順曆史潮流自然成為北方草原文化的集大成者。蒙古族在接過北方草原文化的接力棒後,以自己的方式為其注入了新鮮血液,增添了新的動力,使北方草原音樂文化迅猛發展。伴随着狩獵生産方式向遊牧生産方式的轉變,音樂風格也發生了從短調民歌向長調民歌風格上的演變,形成了蒙古族音樂史上的草原遊牧音樂文化時期。
李世相認為,草原遊牧時期的音樂文化現象是極其複雜的,從音樂形态學角度上看,此時期既保留發展了狩獵時期的短調音樂風格,又逐步創新形成了長調音樂風格。就長調民歌本身而言,此時期也經曆了一個漫長的由簡至繁、由低至高的繼承發展過程。因此,從公元7世紀至公元17世紀的千年曆史中,蒙古族民歌發展的總趨勢可概括為:以短調民歌為基礎,以長調民歌為創新,長調民歌逐漸占主導地位的時期,也是蒙古族整體音樂文化風格形成的重要曆史時期。
李世相介紹說,大約自公元18世紀(清朝中後期)起,随着曆史變革及發展,北方草原與中原内地的聯系進一步增強,各民族間的融合交流步伐加快。中原地區以農業為主的生産方式也滲透到部分北方草原,文化交流 更為頻繁。在這樣的曆史背景下,短調叙事歌、長篇說唱歌曲等又得到了新的發展,形成了蒙古族亦農亦牧音樂文化時期。這一時期的音樂風格特征可概括為:短調民歌重獲新生快速發展,長調民歌保持特色更加成熟。
★長調情感内向抒情
蒙古族的長調,對北方草原遊牧民族不太熟悉的人,往往認為蒙古族音樂(民歌)也應像其外在性格那樣,總是铿锵有力充滿着骠悍氣息。對此,内蒙古大學藝術學院音樂系主任李世相認為,這實在是一種誤解。
李世相告訴記者,蒙古族民間有許多這樣的諺語:“牙齒掉了咽到肚裡,胳膊斷了藏在袖裡。”這種内傾性格體現在蒙古族民歌乃至整個藝術審美觀念上。
“對北方草原遊牧民族的性格,一般都有“骁勇善戰,粗犷豪放”的認識,卻很少了解其“情感細膩,善良多憂”的另一面。如果将粗犷豪放視為外在性格,那善良多憂則是内在性格,這一陰一陽恰好形成互補。這種内在性格更多的是表現在蒙古民族的音樂藝術中,因此,就不難理解蒙古族民歌的“慢多快少,憂多樂少”的表象,而長調歌種的内在抒情性表達方式的形成也就有了必然性。
★愛是長調根本主題
從某種意義上講,沒有愛就沒有人類世界,更不可能産生藝術。但因各民族生活習慣不同、宗教信仰不同及生存環境的差異等,對愛的表達方式也自然不會一緻。
李世相認為,蒙古族的生存環境曆來是地廣人稀,加之遊牧的獨特生活方式,使他們對愛有着自己的思考,對愛的表達也有着獨特的方式,長調民歌即是在這種愛的原動力作用之下産生與發展的。因此,長調民歌中無時無刻不體現着這種愛的本質與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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