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過完2月14日外國的“情人節”，接着又是2月15日（農曆正月十五）的鬧“元宵”，又是中國的“情人節”。

兩個“情人節”前腳跟着後腳，前胸貼着後背。這大概是“月老”，考慮到疫情耽誤了年輕人的約會，所以讓大家連續過兩次節，享受雙份的甜蜜吧。

不過當代的“情人節”不如古代，因為當代大家都去上班了。而在宋代，每到“元宵節”，國家會給公務員放假七天。官方還會組織大型的“鰲山燈會”，讓大家盡情遊玩。

在古代的“元宵節”，城中的青年男女們，會在傍晚時分借着“觀燈”之名走上街頭，與心上人來一場“花前月下”的約會。

宋代有許多大詞人，都寫過關于“元宵節”與心上人邂逅、幽會的詩詞。其中最出名的，當數歐陽修的《生查子·元夕》與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

這兩首與元宵節“幽會”相關的愛情詞，一首寫“傷情”，一首寫“豔遇”，一首講“失去”，一首寫“得到”。前者寫得真摯熱烈，後者寫得曲折刺激，讀來頗有些耐人尋味。

《青玉案·元夕》的作者辛棄疾，本來也是一位金戈鐵馬的英雄豪傑。但是同寫“元宵節”的幽會，比起前輩歐陽修，辛棄疾就寫得隐晦得多，這又是為什麼呢？

想要了解這兩首相同主題的詞作，在愛情叙事上到底有什麼樣的區别，還是先讓我們來看一看他們的原作吧！

《生查子·元夕》——北宋·歐陽修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歐陽修的這首詞分作上下兩片，上片的四句，回憶的是去年元夕的時候，他在燈市上與愛人約會的情形。

時間是在黃昏時分，當時燈市上車水馬龍，明亮如白晝。二人幽會的地點，是在一株柳樹下面，他們曾一起賞月。

下半部分寫的是當下的情形，花燈還是去年的花燈、明月還是當時的明月，隻是去年那個約會的對象如今已經不見了。

整首詞的叙事，非常直白曉暢。詞中表達的，是一種“先得後失”的情感。這一點，與唐代崔護的《題都城南莊》非常相似。但是在論及“含隐”方面，還是不如崔護。

因為歐陽修在《生查子·元夕》裡面，把男女的愛情“點破”了，并且還讓視角人物為見不到心上人而“淚濕春衫袖”。

崔護詩中，從未交代主角與那名女子的關系。二人隻是萍水相逢，既然當初能輕易離别，過後不見，自然不會太傷心，隻是有些淡淡的惆怅罷了。

歐陽修的《生查子·元夕》，事實上寫的是一場關于“元宵節”的豔遇。詞中的主角與約會對象的感情，因為最後一句“淚濕的描寫”，顯得比崔護與桃花女子更深一些。

這也許是因為，歐陽修詞中的主角與去年約會的對象，在“元夕”的時候，發生了更進一步的關系。

但是既然能忍住第一年不約，第二年見不到時，當然不至于這般傷心。因此這首詞在情感表達上，似乎有點不夠“節制”。

《青玉案·元夕》——南宋·辛棄疾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裡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關于這首詞的評價，贊美之詞頗多。在這裡我們不研究那些背後的“深意”，單隻就詞中描寫的表面意思，聊一聊辛棄疾的這一次元宵節“豔遇”。

前面我們曾經提到，歐陽修寫《生查子·元夕》，實則是寫了一場“先得後失”的感情。作者的叙事手法，是通過今昔對比，突出物是人非的傷心感受。

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從字面上來看，寫的是他在元宵節上，從尋找“豔遇目标”，再到彼此“心有靈犀”，最後再到“燈下”相見的全過程。

由詞中的“衆裡尋他千百度”一句，我們可以得知，辛棄疾并不是像歐陽修一樣，早就與心儀的女子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地點。

辛棄疾其實是在到達燈會之後，才開始尋找“獵物”的。結果偶然看到了這名女子，二人四目相對，一見傾心。為了表達心迹，該女子“笑語盈盈暗香去”。

這裡的“暗香”，不隻是寫這名女子身上散發出了香味，而是指她“暗度幽香”，對辛棄疾“傳情達意”。授意辛棄疾伺機尋個去處，與自己來場刺激的約會。

那麼，這名女子到底是什麼人呢？假如她是風塵女子的話，那麼二人的約會就會更直接，男女雙方都可以直接見面稱禮，然後約定觀燈、吃酒的地點，但是為什麼他們沒有呢？

因為“蛾兒雪柳黃金縷”這一句，說明和辛棄疾相遇的這名女子，很有可能是一位達官家的千金，或者是小妾，所以才說《青玉案·元夕》寫的是“豔遇”。

從表面上來看，歐陽修的《生查子·元夕》其實是寫得更加真摯熱烈的，但是事實上卻不如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寫得曲折刺激。

因為《青玉案·元夕》寫的是“豔遇”的事，所以才要用“曲”筆，把這場“衆裡尋他千百度”的邂逅故事，寫得朦胧、唯美，引人浮想聯翩。

古代文人在描寫男女之間愛情的時候，往往不會選擇彼此同甘共苦的場景，他們偏愛寫心動時分，分手季節，或者是“天人永隔”。

在這一點上，歐陽修的《生查子·元夕》也未能例外，所以“情節人”對于歐陽修來說，隻能是一個傷心的節日。

但是辛棄疾别出心裁，既不寫相愛、也不寫分離，單寫詞中男女心血來潮的“沖動”與“衆裡尋他千百度”的那一份“激情”。

辛棄疾詞中表達出來的感覺，有點像是“一見鐘情”。不過，當代的網友一般認為：所有的一見鐘情，其實都是“見色起意”。

即使有人覺得“見色起意”，也并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是像這樣的感情，畢竟顯得不是那麼的“高端”。所以無論在古代還是當代，大家都不太好意思講出來。

好在辛棄疾乃是一代詞宗，創作水平足夠高，所以才可以把這種感情寫得既朦胧又唯美，似是而非，并且還做到了無懈可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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