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劍再現

作者：方生

從黑夜走出的杭州城在晨光中漸漸恢複生機，由于恭帝不戰而降使杭州再一次躲過戰火的摧殘。雖然大部分店鋪大門依舊緊閉使這大城失去了應有的繁華景象，但依舊開放的街市和吵鬧的人群帶來了熟悉的喧嚣和生氣。此時，在一個豬肉攤前聚集了一圈觀望的百姓。隐約聽見豬肉攤老闆的哀求聲“巴五爺，巴五爺……”這被稱作巴五的是牽着一條滿身褶皺狗兒的肥胖漢子。乍見這巴五很容易讓人想起一個詞：肉山！一襲華貴光鮮的長袍仍掩蓋不住他身上一圈一圈的肥肉， 而兩腮上的肥肉要不是因為皮膚的包裹沒有人會懷疑它會流淌下來，他的肥大鼻頭和頭上的發髻輝映成趣。隻見這巴五伸出他渾圓的手掌一把推開老闆，取出一大塊豬肉吃力的抛了出去。前一瞬還張牙舞爪的狗兒突然眼睛放光，拖着長長的舌頭和口水拉扯着巴五破開人群向前沖去，巴五颠簸着肥肉得意地跟在後面。豬肉攤老闆拍了拍油膩的短衫，低聲罵了句：狗仗人勢。繼續吆喝他的豬肉去了。指點的人群也相繼散去。

溫暖的陽光和熙攘的人群使這座古城給人們帶來了虛假的平和安詳。

此時，如果人們有暇向城頭瞥上一眼的話，他們會發現一個特别的人。這人一身素黃的緊身武士服外罩黑色長披風顯得他壯碩的身軀高大挺拔，一頭青絲以一條黑色緞帶紮束起來，簡單中透着潇灑，配合劍眉星目方臉闊口使整個人愈發飄逸脫塵。他仿似非常享受沐浴晨光的感覺，一絲微笑在他臉上蔓延開來最後變成一抹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露出了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像是想到什麼極其有趣的事！他仿似輕輕呢喃般地道：“無瑕美玉，乍洩光華，人如其名。”聲音飄渺溫柔，讓人一聽難忘。

“嘿，烏行雲，你個雜碎怎麼出來的？”那巴五爺以他特有的聲調喊道，像發、情野豬呻、吟般的聲音配合着身邊的兩聲犬吠，同樣讓人一聽難忘。

“他們關了你一天就放了你？”巴五爺繼續問道。

“隻過了一天嗎？為何我覺得有一生那麼漫長？”烏行雲面露驚訝，聲音依舊透着懶洋洋的味兒。

“快快下來受死，看老子再關你個昏天暗地。”巴五身旁的狗兒似乎感到了一絲不安，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巴五隻覺得人影一閃，不見那烏行雲如何動作，已站在他的身前，面對着面盯着他。剛剛還嚣張得意的巴五突然手足無措，連他的狗兒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亦沒有發覺。巫行雲像欣賞一件玩物般将他由上打量到下，眼中透着頑皮和好奇，淡淡問：“巴五，你如何關我？又為何關我？”

巴五像從一個噩夢中驚醒過來，驚懼地看着烏行雲，但口上卻依舊不饒道：“在這杭州城，想關你便關你，誰敢問為何，還不快快給我滾回 黑倉 去。”黑倉是蒙人用來關押威脅到其統治的漢人的臨時監獄。

烏行雲臉上露出苦笑，一副對牛彈琴的無奈表情，伸指向巴五點去……

當巴向北帶領過千蒙、漢雜兵匆匆趕到的時候，烏行雲正随意地坐在城頭上對着太陽把玩着手裡一黑一白形狀怪異的兩塊玉牌，完全不理會橫陳一旁的巴五如何咒罵叫嚷。似乎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會再使他産生興趣，如果沒人來打擾他會一直這樣擺弄下去。突然“叮”一聲清響，兩塊玉牌奇迹般的合二為一，再不能分開來。

“烏英雄，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你如此挾持我兒不怕同道中人恥笑嗎？”巴向北雄壯的聲音從下傳來，但顯然失去了往日的從容，聲音中帶着明顯的焦躁和不安。也難怪，這巴向北雖然名震一方，妻妾成群，但直到年過半百才得了這麼一個兒子，怎麼能不焦急。

烏行雲朝巴向北望去，這巴向北是一位老者，雖然年逾七旬但腰身筆挺，顯示他并沒有因生活奢華而腐朽了身體。一頭銀白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梳理起來在頭上挽成一個發髻，絲毫不顯老态反而更添氣勢。長眉下一雙半開半合的銳目透出的鋒芒在向人們展示他精純的内功。加上顧盼自豪的神态和身後過千兵丁的陣仗，便構成他一代黑道豪雄應有的風姿。凡是見過巴向北和巴五這對父子的人，都會情不自禁的感慨，如此英雄的父親怎麼會生出這般模樣的二世祖，甚至會懷疑那巴五的真正身份。想到這裡，烏行雲似乎領會到了什麼，轉頭朝那去而複返的狗兒望去。不知是因他具有超凡的靈覺還是産生了幻覺，他看到那狗兒深情地向他點了點頭，意味深長！

突然，烏行雲聽到巴向北急躁的喊聲：“不要放箭。”可是已經遲了，一支勁箭呼嘯着朝烏行雲射來，角度和時機刁鑽精準。武功和神識修煉到了烏行雲這般境界的高手，分神與不分神已經沒有了區别，整個人和靈魂會時刻保持在通透清明的世界裡。巴向北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那個埋伏好的神射手并不明白。何況烏行雲此時已經超出了任何人所能想象到的境界。

烏行雲左手收起那塊玉牌，右手提起一旁被制住穴道的巴五朝勁箭揮去。利箭帶起一蓬血霧飛過。巴五殺豬般的嚎叫響起：“你奶奶的，不要放箭。”烏行雲将巴五放回城牆上，看也不看那隐藏在高閣内的射手，亦沒有要動手發難的意向，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巴向北見兒子并無性命之憂，稍放下心來，拱手道：“英雄有何要求，盡管提出來，看老朽能否辦到。”

烏行雲淡淡道：“你這明裡暗裡的千多人不再講什麼江湖規矩了麼？巴大人又能給我什麼？”他并沒有刻意提氣揚聲，但聲音卻遠近可聞，每個人都覺得是在自己耳邊傾訴。

巴向北臉上閃過一絲尴尬神色，大聲道：“隻要是這杭州城内的人或物，隻要英雄叫的出名堂，一刻鐘内我便能雙手将之奉上，隻求莫要傷了我兒性命。”

“我要公平正義！”烏行雲毫不遲疑。

全城都安靜了，公義這個詞如此熟悉，又如此的遙遠。一陣難熬的沉默過後，巴向北道：“隻要你放了我兒，我便奏呈大漢，保舉你為大将軍，如何？”

“呼呼嘩嘩嘩哈哈哈哈，巴大人好大的官威。難道這天下間，隻有高官權貴才有資格談論公義嗎？這樣的公義還叫做公義嗎？”聲調竟出奇的蒼涼悲壯。

“那如何才是閣下要的公平正義？”

突然巴五肥大的身軀炮彈般射出，飛過了這隊千多人的軍士，落往城内。烏行雲後發先至一把提起巴五，潇灑的向城内漫步而去。慵懶的聲音傳來：“巴大人若能摸得到在下的衫角，我便告訴你什麼是公平正義。”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這烏行雲動作又流暢若流水毫無停滞，使包括巴向北在内沒人來得及做出反應，就這麼被沖出了包圍。而且，有了前車之鑒，相信除了巴向北自己，沒人敢再自作主張。

巴向北怒喝一聲，拔身而上朝自己心愛的兒子掠去。身法迅疾，果是高手！但是他越追便越是心驚，看這烏行雲步伐散漫，就像散步般随意，可是自己在追到他身後三丈的距離後無論自己如何發力也再不能拉近與他的距離，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他能看到前方他心愛的兒子在朝他呐喊嘶号，可就是聽不到他一絲聲音。

在巴向北身後跟着的是 名叫 查裡幹 和呼哥哈兒的兩大将軍，還有他們的軍士們。這群蒙古悍兵縱橫天下未逢敵手，如何能容忍被人這麼戲耍。都發了瘋似的呐喊着揮舞着戰刀。可是奇怪的是，沒有人能聽見自己在喊什麼，隻知道要呐喊，要趕上那個提着巴五爺的人。

肥胖得滿身是褶皺的狗兒颠簸着一圈圈的肥肉緊随人群之後。

烏行雲推開一座極小的院落的門，飄然而進。

巴向北轉瞬跟上，身影一閃也跟了進去。

查理幹和呼哥哈兒也追了上來，随後是過千的蒙、漢兵士，一個接一個的闖進門去，還有些身手硬朗的更直接翻牆而入。直至所有人都沖進了這極小的院落，喧鬧的空間突然沉寂下來，情景詭異到極點。

落在最後的狗兒終于追了上來，它不安地在門口徘徊，發出痛苦的哀鳴。

突然，院落内發出猛烈刺眼的黃光，直沖天際。被這黃光觸碰到的樹木，衣衫，刀兵，人身全部無聲無息的化作齑粉，消散在空間裡。除了堅挺的院牆和地面，沒有什麼能阻擋住這光芒的沖擊。這狗兒在光芒發出的前一刹那，知機地躲進了牆角的陰溝裡，因此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是依舊不敢擡頭看上一眼。它聽不到任何聲音，隻是感到莫名的恐懼。

終于，那可怕的恐懼感消失了，就算以狗兒的智能也知道，沒有人還活着。這狗兒也知道，有一個人絕對不是死了。它旋風般沖進院落，卻突然跪了下來，淚流滿面。

這隻是一個狹小的院落，圍牆完好無損，先前沖進來的士兵将軍老爺們真的全都不見了。原本該是平坦的地面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仿佛有被火燒過的痕迹。在巨坑底部，有一把長劍矗立在那裡，散發着淡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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