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志軍,杭州市富陽區郁達夫中學數學老師,6月27日,上完最後一節課後,他與自己的講台吻别。他将去農村中學培養師資。
盛志軍離開前和學生合影。本版圖片/受訪者供圖
紅色上衣,咖啡色褲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的盛志軍彎下腰,親吻面前的三尺講台,作為對自己40年教學生涯的告别儀式。
今年60歲的盛志軍,是杭州市富陽區郁達夫中學的一名特級教師,也是一名剛剛退休的初中數學老師。“退休教師吻别講台”這一幕,被盛志軍的一名同事拍下,并上傳至網絡,最終引發輿論關注。
在接受新京報記者采訪時,盛志軍表示,吻别講台是“情不自禁”,“好比戰士告别陣地”。他說,自己将來打算到農村去創辦教育工作室,提升農村教學質量,“一直幹到幹不動為止”。
“是擺拍也是真情流露”
新京報:引發關注的這張照片,是在什麼情景下産生?
盛志軍:時間是今年的6月27日中午,在此之前,我剛剛上完了教師生涯的最後一節數學課,學生都出去吃午飯了,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教室裡,心裡很是感慨。想跟陪伴我四十年的三尺講台做一個告别,又想把這一幕留下來,作為紀念。
新京報:最後一課,學生們的表現怎麼樣?
盛志軍:那是在我們八年級2班的課堂上,我一上課就跟學生們說了,這是我教的最後一節課。其實我要退休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比如我應該這個月1日到期退休的,但是志願留到這個學期結束,有始有終嘛,所以很多學生事先也知道,一些學生還給我準備了小禮物。課上完了,還給一些有疑問的同學作了解答。
新京報:這張照片是什麼人拍攝的?
盛志軍:剛好,我們有一位體育老師路過,我就讓他幫我拍下來。拍的時候,也找了下角度,最後才有了這張照片。
新京報:怎麼看待部分網友質疑“擺拍”?
盛志軍:我讓同事把告别講台這一幕拍下來,是為了自己留一個紀念,但是并沒有想放到網上,更不會想到能夠引發這麼大的關注。可以說,作秀、炒作這些,都是不存在的。擺拍,可能沾一點邊,但是即便是擺拍,前提也是我真情流露。
新京報:為什麼會做出吻别講台的舉動?
盛志軍:這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我在這個崗位工作了40年,在郁達夫中學工作了30年,一直在一線教學。我對教育有情感,對工作有感情,對學生,對學校的一草一木都有情感,我相信這是一種最樸素的情感流露。
新京報:這張照片會一直留着嗎?
盛志軍:不僅要存在手機裡,還考慮打印出來,挂在家裡。以後看到,就會想起在教學崗位的日子。
“講台就像陣地”
新京報:三尺講台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
盛志軍:就好比陣地之于戰士,人在陣地就在。現在我要走了,就要告别我的陣地了。
新京報:還記得第一次登上講台的情景嗎?
盛志軍:那是40年前了,我當時還是一個民辦教師,隻有20歲,比台下的學生大不了幾歲。第一次上講台,就弄了我一個不好意思,臉很紅,心跳加速,感覺呼吸都不順了。手裡抓着粉筆,寫一個字,粉筆斷了,寫一個字,又斷了,台下是哄堂大笑,有點尴尬的。
新京報:後來是怎麼克服的?
盛志軍:一方面我自己加強學習啊,然後就是在老教師的幫助鼓勵下,慢慢進步,逐步有一些适應,比如走進教室不再緊張了。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第一次意識到,對新教師,對師資進行培訓的重要性。
新京報:為什麼對教學崗位有這麼深的情感?
盛志軍:跟我的出身有關系。我老家在富陽下面的山村,家裡幾代人讀書都很少,隻有我一個讀書人。高中畢業後,我做了3年民辦教師,後來讀了師範,畢業後還是做老師。我想讓更多的人有辦法讀書,去回報社會。也是沒有想到,40年就這麼下來了。
新京報:你覺得教師是一個什麼樣的職業?
盛志軍:是一個不斷學習,然後用你的學習成果去影響别人的職業。好比說你要把一杯水傳遞給學生,那你自己就要有一桶水。不僅要讓學生吸收到,而且要學會主動吸收。所以教師需要永遠保持一個學習的狀态。
新京報:40年的教學生涯,教育的形态有什麼變化嗎?
盛志軍:其實教育的内核一直沒有變,主要是教師的區别。相對來說,老教師經驗豐富,教學态度好,對工作負責。新教師這方面,往往就差一點。課堂形态上,現代教育技術的大量應用,導緻一些教師不會闆書了。以往,我們一節課下來,從黑闆左邊寫到右邊,不用擦黑闆的。現在就是不斷使用新媒體,放幻燈片,給學生帶來的參與感就會差一些。我認為好的東西需要繼承,技術永遠隻是手段,是為了課堂效果服務的。
“教師不是商品”
新京報:退休後有人來找過你嗎?
盛志軍:退休前,很多民辦學校和培訓機構找過我,因為我的職稱高,所以他們給的待遇也很好,但我一個都沒有同意。
新京報:為什麼不願意去培訓機構?
盛志軍:教師不是一個論錢的職業,我也不是商品。我是浙江省首批特級教師,一些培訓機構聘請我去,是圖什麼呢?我很明白,無非就是去挂個牌子,把我當金字招牌,當一個工具。
新京報:怎麼看待一些商業培訓機構在社會上走熱?
盛志軍:這種現象其實現在還挺常見,我個人的态度一直是反對的。現在一些家長迷信商業培訓機構,花很高的價錢把孩子送過去。其實最好的教育還是在課堂上。教育是一個很系統的工程,培訓機構和學校之間,對于教育的理解是不一樣的。培訓機構看重的是考試分數,但教育本身不是功利性的,也不是一個量化的東西,它是一種“人”的培養。
新京報:未來有什麼打算?
盛志軍:我的退休工資已經夠用了,所以也不圖什麼别的,現在想到農村辦一個教育工作室。目前中國的教育現狀是,城鄉差距很大。要提高農村的教學質量,提升專業水平是首位的。我要在農村一直幹下去,幹到幹不動。
新京報:你覺得農村與城市在教育上的差距主要在哪裡?
盛志軍:其實就這些年來說,我跑了全國很多地方,城鄉的學校之間,在硬件上肯定還是有差距,但是可以說已經越來越小。差距主要是軟件上的,就是部分農村學校的教師水平跟不上。一些農村學校可能自然條件差一些,師資流失情況嚴重,留不住年輕人。
新京報:農村教育要從哪些方面去提升?
盛志軍:我認為首先是教育理念的提升,在一些城市,尤其是大城市,已經建立了素質教育體系,教師也有意識地培養多元化人才,而在經濟文化比較落後的農村地區,目前仍然是以分數至上的。此外,教師的基本功也需要提升,比如上課的方式方法,課程的安排,這些都需要專業性的輔導,這也是我下一步需要做的。(新京報記者 王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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