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轼《過江夜行過武昌山聞黃州鼓角
清風弄水月銜山,幽人夜渡吳王岘。
黃州鼓角亦多情,送我南來不辭遠。
江南又聞《出塞曲》,半雜江聲作悲健。
誰言萬方聲一概,鼍憤龍愁為餘變。
我記江邊枯柳樹,未死相逢真識面。
他年一葉溯江來,還吹此曲相迎餞。
簡注:
幽人,幽居之人,此處為蘇轼自指。吳王岘,在武昌西山九曲亭下。《出塞曲》,樂府橫吹曲,曲調能動遊客之思。萬方聲一概,杜甫詩:萬方聲一概,吾道竟何之?”鼍憤龍愁,謂鼓角如江水發出如憤如愁的聲音。鼍音駝。一葉,一隻小舟。
詩意散繹:
清風撫弄着江水,月兒挂在山岡,
幽居的我夜渡吳王岘來到了武昌。
對岸黃州的鼓角也實在多情多意,
竟然不辭遙遠給我送行直到南方。
我又聽到《出塞曲》曲調聲響亮,
混雜着大江浪濤聲顯得更加悲壯。
是誰說全天下鼓角聲音全都一樣?
如今卻是好像鼍怒龍愁發出異響。
我記得江邊這株快枯萎的老柳樹,
他年能活着相見就和老朋友一樣。
将來我若有機會一葉小舟渡江來,
再次奏起此曲為我接風共舉杯觞。
簡評:
從元豐三年(1080)二月,到元豐七年(1084)正月,蘇轼在貶所黃州已經生活了四年多。在經曆了漫長的等待之後,他迎來了轉機。朝廷有令,将他改授汝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簽書公事。于是,他在遲疑了三個月之後,直到四月,才帶着一家人,依依不舍地告别黃州,踏上新的漂泊之旅。
蘇轼一行渡過長江,在夜色中前往家居武昌的四川同鄉好友家。四周一片寂靜,江濤澎湃,忽然一陣鼓角之聲隔江傳來,這聲音是那麼熟悉,那麼親切。四年來,它伴我夜遊,驚我醉意。該是它知我離開,為我送行吧!鼓角聲夾雜江濤聲,竟有幾分悲壯意味。蘇轼回望東坡,清淚如水,寫下了《過江夜行武昌山聞黃州鼓角》這首七言古詩。
這首詩酣暢淋漓地表現了蘇轼對黃州的無限留戀,他滿懷深情地表示:我還會再次渡江重來,到那時,請你再次吹奏此曲,來迎接我吧!
近代著名詩人陳衍《宋詩精華錄》評此詩曰:鼓角送行,未經人道過。可見蘇轼此詩的獨創性。鼓角多情,實際上是詩人多情,他把自己對黃州的深情投射到黃州的鼓角上面了。
然而,仕途羁旅,身不由己,他的美好願望終究未能實現。他一直懷念他灑過汗水的東坡,懷念真摯樸實的黃州父老。直到元祐元年(1086)他任翰林學士時,仍作《如夢令》二首,詞中有雲:
為向東坡傳語……歸去,歸去。
居士,居士,莫忘小橋流水。
到元祐四年(1089),蘇轼出知杭州時,在《次韻毛滂法曹感雨詩》中,還充滿感情地寫道:
我昔在東坡,秋菊為夕餐。
永愧此邦人,布褐為我完。
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刻,建中靖國元年(1101),他遇赦北歸途經鎮江金山時,他的《自題金山畫像》還寫道:
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
黃州,在蘇轼的生命中是永遠抹不掉的存在。當然,蘇轼在黃州的曆史上也是抹不掉的存在。黃州山水激發蘇轼寫下了許多詩文名篇,蘇轼的名篇也為黃州的壯麗江山生色!
附圖七幅,蘇轼和今日黃州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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