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又是一年春節時。
過年麼,除了逃不過避不開的七大姑八大姨盤根問底大戰,還有一個必不可少的固定節目。
那就是春晚。
大家嘴上說着不看了,但内心還是期待着春晚能玩出什麼新花頭。
三十多年來,春晚舞台上出現了數不清的經典橋段。
今天魚叔就跟大家一起回憶一下,那些年我們追過的相聲小品。
要說8090年代,包括00年代,春晚那都是大型造梗現場。
尤其是語言類節目,創造出的段子、流行語,少說也要在老百姓口中火上一整年。
其中一些尤為經典的,更是經久不衰,直到十幾年後的現在也依然流行。
說好一起減肥竟然有人偷偷點了奶茶,譴責時要說——「想不到你這個濃眉大眼的也pan變ge命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四個字會被後台自動和諧仿佛是觸及到了什麼可怕雷區要是想花樣表示谄媚與立場的不堅定,就用:「皇軍托我給您帶個話兒。」
這兩句都是陳佩斯和朱時茂的《主角與配角》中經典的台詞。
本山大叔的經典語錄自然就更多了。
調侃對方僞裝失敗身份暴露,必須是「穿上馬甲我也認識你」(《鐘點工》);
就這麼一句靈光乍現的台詞,直接賦予了馬甲舊詞新義。
從此之後,網上的小号都成了「馬甲」,被扒出真實身份被稱為「掉馬」。
形容知足吧已經挺好了,人人都會一句「要啥自行車」(《賣拐》)。
甚至「薅羊毛」這個詞,也是出自趙本山和宋丹丹的經典小品《昨天今天明天》。
你别說,還真沒有比「薅羊毛」更能貼切形容用各種優惠花式組合超低價買到商品的行為了。
從「挖社繪煮意牆角」到「薅社繪煮意羊毛」。
20年過去了,人民的追求依然是這麼淳樸。
真正的好梗就是這麼跨越時代樊籠。
還有一些台詞,讓人根本無法正常念出來。
就比如:“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竹闆這麼一打呀,别的咱不誇。”
能做到不接着往下唱的,我敬你是個狼滅!
除此之外,還有些台詞直接突破了次元壁,在各個領域中都能找到用武之地。
不管是B站還是微博,一旦有錘子出現,必然有人刷80!80!
從萊因哈特到雷神索爾,都是沙雕彈幕受害人。
但凡出場,必将伴随着這極具節奏感的彈幕,在大錘80小錘40之間不停搖擺。
這些經受住了時間考驗的作品不但有金句,裡面更富有内涵。
曾經春晚舞台上的語言節目,對社會不良現象的諷刺那可謂是入木三分。
黃宏和侯耀文在1994年的小品《打撲克》。
兩人用名片當作撲克玩,頭銜大的管頭銜小的,玩得不亦樂乎。
中途突然畫風一轉,開始不按套路出牌。
一人出「著名演員」,另一人拿出「小報記者」給管住了。
因為演員再著名也怕八卦記者瞎編亂造的文章。
一人出「制藥廠廠長」,另一個人就用「假藥廠廠長」管上。
因為别管你的藥有多好,假藥混淆視聽總能從中得利。
最神奇的是。
現在再回去看這個小品,發現很多事情都已經被言中了。
侯耀文出「電影明星」,黃宏拿「電視明星」管上。
形容各種蜂擁的電視明星「不管演得多差,先混個臉熟。」
這不就是現在流量霸屏,不怕口碑差就怕沒熱度的現象嗎。
又比如侯耀文出「通俗歌星」,出場費幾十萬,黃宏祭出「稅務局局長」管上。
「你掙得再多也得照章納稅。」
嗯……關于這個偷稅漏稅的話題魚叔也不用再說了。
回顧春晚,這樣幽默中透着深刻的作品可以說數不勝數。
牛群馮鞏的《有話坐着說》,諷刺了兩面三刀、說一套做一套的行為。
趙麗蓉老師的《英雄母親的一天》,諷刺很多宣傳活動喜歡上綱上線,說些不貼合實際的假大空。
黃宏和宋丹丹的《超生遊擊隊》,對于重男輕女的嘲諷刻畫進了骨子裡,後來再無作品能出其右。
把不良現象巧妙編排進你來我往的包袱裡。
兼具娛樂性和諷刺性,大笑過之後回味無窮,帶給人無盡的思考。
所以才能獲得觀衆長久的喜愛。
現在一一回顧才終于明白,為什麼要統稱為「語言類節目」。
玩的真就是文字上面的功夫。
台詞看似随意诙諧,但都是精雕細琢,才做到了舉重若輕。
《主角與配角》裡陳佩斯和朱時茂臨時調換正反面角色,還沒适應過來,用詞各種露餡。
朱時茂說「鬼子讓我給你帶個話」;陳佩斯立刻接上「皇軍說什麼」。
簡單兩個詞,就把角色身上那種表裡不一的矛盾表現出來了。
精準擊中觀衆笑點。
《昨天今天明天》裡,趙本山掏出小本本念詩。
「改革春風吹滿地,中國人民真争氣。齊心協力跨世紀,一場大水沒咋地。」
語言不但精煉,還特别符合黑土的角色設定。
本身沒什麼文化,在新時代語言沖擊下又總想來兩句「洋氣詞」的死要面子。
沒唱出來的同學,互聯網文化課請直接重修詞寫得好,演員的呈現也特别精準。
真是演什麼像什麼。
宋丹丹演老太太,站起來讀詩時拿着小本本的手直哆嗦。
因為角色是掉了門牙的,在說話的時候還會有「漏風」的氣音。
坐姿更是傳神。
邊說話邊摸腳的小動作把人物刻畫得真實細膩。
這坐姿甚至還具有國際共通性(不)。
《心病》裡,趙本山在台上抽搐的這幾步。
不但毫無表演痕迹,還把「說别人都是大道理到自己身上一樣抽風」的笑點絕佳融合起來。
我的心啊,拔涼拔涼的!
陳佩斯就更不用說了。
幾乎每一場的表演都能拿出來做拉片式分析。
方寸舞台,幾分鐘的時間,每一處表情動作都拿捏得恰到好處,人物形象惟妙惟肖。
老藝術家們功力雖高,但春晚這麼多年,節目上也确實出現過一些失誤。
不過也無心插柳,反倒成就了一些經典救場。
比如《小崔說事》,趙本山上場時忘記拿提包。
扒拉完盒飯後,在宋丹丹跟崔永元寒暄時又回去拿,也是不慌不忙。
不說破,根本看不出是穿幫。
又比如《如此包裝》中。
趙麗蓉最後跳了一段舞,結束的地方需要單膝跪地。
但因為當時疾病纏身,跪下時太疼趔趄了一下,反倒表現出了角色那種不适應花裡胡哨舞蹈的狀态。
還有《主角與配角》,剛開場配槍的帶子就斷了。
朱時茂一邊表演一邊不露痕迹的給帶子打了個結。
但這樣帶子太短了,就沒有再往身上背。
等到兩人角色轉換。
陳佩斯順勢把帶子短一截的槍背在身上,皺皺巴巴,不倫不類。
宛如神來之筆。
把一個猥瑣又張狂的形象刻畫得淋漓盡緻。
現在大家經常吐槽,春晚語言類節目喜歡唱高調上政治課,不好看了。
但實際上,經典作品中從來就不缺少正能量的呼聲。
1997年的《紅高粱模特隊》,講述一群農民成為模特要走時裝秀,結果跟時尚圈的「範師傅」碰撞出各種笑話。
這個節目的内核其實就是誇贊勞動人民,但它的方式是把日常勞動編進情節語言的包袱裡。
本來是在讨論模特走直線的問題,結果「趙隊長」大手一揮。
「這還用練嗎,他們從播種到豐收,天天走直線,走歪了它踩苗啊。」
既點出了勞動的内容、時間,又強調了勞動的質量,從來不會踩苗。
他指導模特,一句句「名模」,到他嘴裡全換成了「名勞模」。
以此調動模特的積極性,也從側面點出農民追求的價值觀。
這樣層層遞進,點出中心語「我覺得勞動者是最美的人」時,才不會讓人覺得尬。
節目最後大家一起唱歌跳舞,歌詞裡一句「你穿的是地,你披的是天」。
不但不讓人覺得在強行拔高,還會讓人心悅誠服。
這就叫說到百姓心坎兒裡去了。
話說回來,現在的節目頻頻遭人吐槽,到底是差在哪兒了?
《心病》裡有個橋段。
患者家屬拜托不靠譜的假醫生趙大寶,說大夫您幫幫忙,我多給錢。
趙大寶怎麼反應?
「不給錢就不看病了?救死扶傷都是給誰說的?……能給多少?」
要說現在的小品為什麼尬,就是隻知道反複嚷嚷前半句的偉光正,而少了後面這句「能給多少」。
道理要講,正能量是要傳播,但人物也不能假大空。
作品裡的人物,首先得是活的。
要真實和生動,能過貼近普通人的喜怒哀樂,人性真實。
他們不是完美的符号,大義要有,但也一樣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這兩者融合了,人物立得住,作品才能打動人。
否則人物懸浮,好好的道理都淪為無意義的口号。
到頭來惹人反感,适得其反。
作品裡的正能量,靠的是細枝末節的積累,靠的是節目的巧妙編排。
講究恰到好處,點到為止。
說白了,大過年的,大家主要目的是來找樂,順帶能寓教于樂,針砭時弊,升華下主題,自然是極好的;
但若本末倒置, 把大聯歡搞成公開課,人人端坐在電視機前聽聖人授業,再來個自我反省。
非得把相聲小品做成感動中國,觀衆當然不買賬。
回顧春晚,越是經典作品,其實越是包容開闊。
絕不拘泥于形式,更不拒絕新鮮事物,把多元文化的混搭玩得那叫一個出神入化。
《舊曲新歌》裡吉他三弦快闆大鼓輪着來。
内容新潮形式精準,捧哏遞話恰到好處。
《如此包裝》改版的評書加時裝走秀,那是真正的唱跳rap。
當年這節目火了之後,rap被叫了大半年的「外國快闆」。
《兩個弄潮兒》更是一會配樂朗誦,一會模特走秀。
這眼神,這姿态。
年三十大家團聚在一起,圍着電視,抱着瓜子。
沙發上坐着老人,茶幾旁是坐着闆凳吃着糖的孩子。
看見這些熟悉的面孔出場,還沒張嘴呢,大家就開始樂了。
隻可惜,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春晚漸漸變了。
幹癟無味,狂灌雞湯,總想搞點煽情的逼着觀衆尬哭。
本來好好地大家對着屏幕笑得開心,突然畫風一轉,笑都僵在了臉上,全成了困惑。
真讓人納悶是不是對「喜劇的核心是悲劇」這句話有什麼誤解。
以前的春晚,演什麼什麼火。
現在的春晚,什麼火蹭什麼。
老一輩的藝術家退居幕後,新一代的演員還沒能扛起大旗。
再加上各種條條框框的限制,語言類節目開始慢慢失去了靈魂。
春晚追求的不是陽春白雪,也不是下裡巴人,而是一種接地氣的年味。
要戳在點子上,大家才能樂到骨子裡。
現在回頭看看整個語言作品的時間線,觀衆們的選擇其實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好的作品百看不厭,差的作品被迅速淘汰。
在時間面前,誰都玩不了渾水摸魚,濫竽充數。
借用《主角與配角》裡的一句話結尾。
「你管得了我,你還管得了觀衆愛看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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