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文彙報
《大英圖書館書籍史話》[英]大衛·皮爾森著 恺蒂譯譯林出版社出版
維多利亞時代的布面裝幀書籍色彩豐富,充滿想象力
這本《紐倫堡編年史》曾被英國曆史學家羅伯特·法比安收藏。書中有他的大量個人批注。所有的木刻插圖都是書籍制作者手工上色,極具特色
文/桑農
電子書的出現,極大地改變着人們的閱讀習慣。以往,書籍的形式雖然也存在新舊更替,但都是實體書,沒有本質的差别;電子書卻是虛拟的,可以無限複制,随意改動,而且傳輸快捷、使用方便。随着電腦、電子閱讀器以及手機的普及,電子書被廣泛閱讀,大有取代紙質書的趨勢。傳統的紙質書是否會因此走向消亡?憂心忡忡的預言和哀歎之聲,一時間不絕于耳。然而,許多年過去了,紙質書似乎并沒有受到多大的沖擊,每年的出版和銷售數量仍在持續增長,而且裝幀設計越來越講究。電子讀物流行的時代,人們為什麼還需要紙質書?紙質書的優勢何在?大衛·皮爾森的《大英圖書館書籍史話》一書,試圖對此給出合理的闡釋。
這本書的原名,直譯是“書為曆史”,還有一個副題“超越文本的書”,全書各章節便是依此展開。作者在中譯本前言裡更加明确地指出:“我寫這本書的一個目的是要讓人們認識到書籍不僅是頁面上的文字,它們還曾經被擁有、被閱讀、被收藏、被代代相傳,每一本書都有它獨特的曆史。”
認為“書籍不僅是頁面上的文字”,而且具有“超越文本”的意義,這一觀點将改變我們評判一本書的标準。很久以來,書籍之所以受到尊重,恰恰是因為它承載的文本以及其中蘊含的知識和思想。所謂“讀書”,通常就是指閱讀書本上的文字,書籍不過是文本的載體。然而,書籍存在的理由,如果純粹在于文本的承載和傳播,那麼,它的消亡在所難免。因為電子書完全具備這些功能,完全可以取代紙質書。正是在這一背景下,皮爾森強調書籍“超越文本”的實體特征。在他看來,作為文本的書籍可以有各種替代品,但作為實物的書籍則不可能被替代。
将書籍視為實物,為我們重新認識紙質書的價值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紙質書是實體的,電子書是虛拟的,形式上和效果上都截然不同。紙質書不僅關系到文字、插圖,還關系到印刷、裝幀等物質生産形式。皮爾森認為,讀者對文本的閱讀,不可能是完全客觀的。書籍實體的形狀和格式,會以某種微妙的方式影響讀者的閱讀。打開一本制作精美的書,其樣式和設計,就會讓讀者對此書的内容有一種先入為主的期待。這種感覺,不同于打開一本制作簡陋、便宜的書。
一本制作精美的書,往往被視為一件藝術品。它需要制作者将創造力運用于構成一本書的所有元素上,做到文本、圖像、排版、設計各方面的完美統一。曆來傑出的書籍裝幀設計師,毫無例外都是藝術家。當今國内的出版界,也十分重視書籍的裝幀設計。人們普遍認識到,引人注目、充滿趣味、奇妙無比的裝幀設計能夠強化品牌,吸引讀者,促進銷售。有的出版社還采用全新的或複古的裝幀設計,來重印經典名著。“藝術家手制書”這樣的實驗性作品,間或也有面市。各種“最美的書”的年度評比,如“中國最美的書”“世界最美的書”等等,更是備受業界和廣大讀者的關注。
當然,一般讀者平日接觸的常見出版物,大多是普通的紙質書,絕大多數達不到藝術品的級别。皮爾森在書籍的藝術價值之外,又特别強調它的曆史價值,可謂别具慧眼。“書為曆史”,可以理解為“書籍作為曆史”,也可以理解為“書籍成為曆史”。這樣說,聽上去似乎有些悲觀,但這裡“曆史”的含義是積極的。它并非“古舊”或“過時”的代名詞,而是意在凸顯書籍作為曆史文物的獨特價值。而當書籍成為人類曆史遺産的一部分,它也應該像其他文化遺産一樣得到保護。
如果說書籍的藝術價值由制作者所賦予,它的曆史文物價值則由擁有者所賦予。在皮爾森眼中,一本曾經被人擁有過的書,比一本全新的書更迷人。誰在書上标記過,眉批過,塗鴉過,是否留有收藏者的印記,甚至是否被人損壞過,都是人與書之間發生過的那段關系的見證,是關于這本書的曆史記錄。皮爾森認為,對每本書來說,擁有者留下的痕迹會讓它獨一無二,具有其他任何替代物都無法複制的特征;也就是說,“每一本書都有它獨特的曆史”。
皮爾森不僅重視書籍上各種各樣的曆史證據,還鼓勵讀者參與到曆史的創造中,在書籍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他在第七章“未來的價值”的結尾寫道:“各位讀者,請把你們的想法寫在這本書(當然這本書得是你的)的扉頁和空白處,以你們的眉批和題記,把這本書變得獨一無二。”也許,許多讀者都不敢去嘗試,除了害怕破壞頁面的整潔,主要是擔心自己不是名人,批語毫無價值。而一些藏家也傾向于收集幹淨的版本,或有名人題跋、批注的版本。其實,在大衛·皮爾森心目中,沒有什麼名人和非名人的區别。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每本書都是獨一無二的,獨一無二本身就是價值之所在。這也和皮爾森撰寫此書的目的是相通的,即他意在挑戰傳統的狹隘觀念,啟發人們以一種更廣闊的視野來看待書籍。
皮爾森一再鼓勵人們對書籍多層面的認知。他将書籍視為超越文本之外的觸手可及的實物、賞心悅目的藝術品、獨一無二的曆史見證,并在書中反複重申這一主題,無疑是要回應人們關于“書,還會有未來嗎”的困惑。如果我們循着皮爾森的思路,換一種眼光來看“書”,在電子傳媒盛行的年代,書籍不死的理由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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