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的時候，每天一睜眼就有許多事，沒有人計較白天黑夜，除非有事才屈指算日子。人一旦死了日子就堆起來：一看手機上的日曆，今天八月一号，是媽的周年祭日！

這幾天我的眼皮總在跳，總覺得有人在說自己哩！心底裡總要說一句，這是誰想我呀？這個世上除過老媽在世時，會時常牽挂你，她牽挂你有沒有生意，掙着錢沒有，吃了飯沒有，天冷天熱的添衣換洗沒有？其它會有誰？眼皮一跳理所當然便想到媽了，認定是老媽還在牽挂自己哩。

去年的夏天，也是最熱的酷熱難耐的一個夏天，卧床半年多的老媽終于沒有熬過這個夏日，離我們而去！一年來，我知道媽已經不在了，但時常又覺得老媽還在，消瘦的身影時時在眼前，尤其一個人靜靜待在家裡或在似睡非睡的時候，這種感覺就十分強烈。有時候在店面裡沒有生意，一人獨坐守攤時，突然能聽到我媽在叫我，“老大，今天有生意吧，你吃飯了嘛？想吃啥，我回家叫你爸盡快做好我給你端來！”說得很真切，一聽到叫聲我便習慣地朝門口扭過頭去，可除了門對面裡廊橋口黑洞洞的、幽深的巷子裡在人行車過的，老媽在哪？一股怅然若失的悲涼悄悄流進心頭！老媽真的不在了。

媽在世時最後這幾年，盡管她已經失去了自理生活的能力，但有媽在依然在心底裡有一個家，如今媽不在了，自己出生地的老家裡的“家”僅僅是個概念而已，自己回到自己的家，心底裡才能夠踏實，但沒有媽的家，卻是沒有根底的家，充其量算是自己的栖居之所！

媽在時的最後一段時間，她的腦子已經失去了說一句完整話的能力，一句話往往要分幾次說完，有時分明是和你在說話，可總是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可她看你的眼神依舊是那麼慈愛，蘊含着關切和溫暖，蘊含着隻有母親對兒子才會有的牽絆！每當她起身轉回家時，總回頭依依不舍望着我，我的心底裡也滋生出一種隐隐的痛，母親老了的感覺是如此的凄怆，明知老人會不久于人世，心底裡的對母親牽絆也如母親對自己不舍的眼神！最後的日子裡，時而清醒的媽，冷不丁的很清晰地說：“吃好點，甭舍不得吃，沒事了早點回去，把自己顧惜好些！你老愛感冒，天涼了要知道添衣裳。”這也許是媽媽對自己最後的叮囑。

媽媽離世的周年祭祀終于到了，按風俗是要辦一場儀式的，親人們聚一起談起逝去的親人生前之事，懷念她的做的事和說過的話，還要集中去上墳的。可墓園雖不遠，但前兩天的大雨，又再次把最後那段臨近的黃泥坡道澆得泥濘不堪，又是超過三十度的陡坡，我如何能夠走下這段泥濘去祭祀另個世界的媽媽呢！

願母親與青山同在！！

我知道媽媽的歸宿地雖是依山傍水，青翠蔥郁，也還有許多她生前的鄰居、親友作伴，其中最為親近的有我的二表姐，她的親侄女早她而逝幾年，母親的逝去也許她們不會寂寞了。可臨近墓地的最後一段路遇有天雨總會是幾天的泥濘，而且為什麼自媽去世後每次的祭日總是在前幾天下雨，仿佛逝去的媽媽依然在顧惜兒子艱難的步履，不願我蹒跚着艱辛的步履，隻為一睹陰陽兩隔的凄涼景象。

我望斷遠處的泥濘，靜靜地思念着母親生前的一幀幀情景，惟無數次地在心底裡點燃自己的一柱“心香”，願袅袅“心煙”飄上天堂，帶給母親，這是兒對遠去的母親無盡的牽挂，也是兒子唯一能向母親表達的縷縷念懷！從悲緒中緩來，現實告訴着我，媽真的不在世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陰陽兩隔，母子再也難以相見，我朦胧着雙眼，淚水奪眶而洩，兩行肆意的情懷順着臉頰長聲哀歎！三百六十五天了，媽媽，您在天堂的世界裡過得還好嘛！兒想您了——！

[石德彬 于2022年8月1日，紀念母親逝世一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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