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工作是我心理咨詢工作中最主要的内容，在夢的工作中,我發現很多夢中都有各種動物，如何理解夢中的動物呢？恰好今年是牛年，今天就以“牛”為例來描述如何理解夢中的牛。

牛是一種動物，夢中的牛可能代表人動物的一面，也就是弗洛伊德所說的本能的一面。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就要關注夢中牛的健康和體格狀态，如果是很壯的牛，可以理解為本能能量很足。

當然本能有不同的表達方式，一般容易想到的是性本能。但如果你堅信夢中的動物就是性本能，你可能就是弗洛伊德早期理論的擁趸者，因為正是後來的心理學家對此提出的質疑，才會發展出更多的心理學理論的，而榮格就是其中之一。

榮格認為夢中的動物是心理能量的一種象征是沒錯。但心理能量有很多種，性隻是其中一種。比如一個女性夢到一隻公牛，可能是與性有關，也可能與攻擊有關。如果夢中的牛還是生氣的，那可以聯想到夢主内心有情緒需要被看到，而且是很強烈的，因為我們都用“牛脾氣”來形容一個人脾氣大。如果這個牛的眼睛是紅的，那就可以理解為夢主内心這股憤怒是可怕的，因為我們會用殺紅了眼的牛來象征邪惡，比如《西遊記》裡的牛魔王，比如西方的魔鬼也是一個長着牛角的形象。

當然在本能這方面上，如果夢中的牛是病怏怏，那我們就要考慮夢主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因為牛還有一個象征就是忍辱負重。就如宋代一首詩所說：

耕犁千畝實千箱，力盡筋疲誰複傷？

但得衆生皆得飽，不辭羸病卧殘陽。

當然牛的這種忍辱負重也會用來表達對一個人的贊美，代表一個人本性中的盡職。有一次我夢到“牛”，我在與我的分析師工作中，分析師問我想到什麼，我無意中說本人屬牛，然後就發現夢中的牛原來就是我本性的一部分——那種勤勤懇懇、腳踏實地的性格。所以工作那個夢讓我更為接納我這部分，也更能坦然面對别人說我傻和老實，在此之前被人這樣說我還很生氣。這也是夢工作重要的意義所在：通過夢與自己的内心做連接，整合成一個更完整的自己。

那是不是因為我屬牛，才能把牛的特性跟我聯系起來呢？

真實也不是。比如魯迅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使牛的這種甘願付出的精神已經深入人心，所以每一個人都可以用牛來象征身上的這部分特性。當然還可以擴充到其它與牛有關的特性，比如是性格倔缺乏靈活性，就說是倔牛或者說鑽牛角尖。而有時我們還用牛來象征一個人秉性不高或不在一個層面上的對話，比如“對牛彈琴”。

前面提到公牛可能與性在關，那如果是母牛呢。母牛很容易讓我們想到的是産奶的牛，而奶會讓人想到母親，所以母牛或者沒有性别的牛也會聯想到母親。而加上牛會承載重物，象地球一樣承載人類的需要。所以牛也可以聯想到大地，易經會把牛視為“坤”，是陰性，是象征母性的厚德載物。從原型層面看，就是母親原型的激活。

如果從榮格工作夢的風格看，夢的工作需要趨于目的性的動态發展觀。那麼牛就有聯接自我與自性的象征。因為牛是被馴化的，是介于人與動物的中間狀态，也可以理解為介于無意識和意識的中間狀态，所以夢中有牛也象征無意識的心理能量正在接近意識的狀态。

這或者是禅宗經典《十牛圖》用牛來象征我們的心性的原因。因為牛介于無法掌控到可以掌控中間。用牛象征心性正是突出可能被馴化的特征。正因為牛也有自性的象征，所以有了日本榮格分析師河合隼雄把自性化的過程與《十牛圖》聯系在一起的視角。

也正是因為牛很早就被馴化并為人類服務，在耕田上發揮無法替代的作用，特别是像中國這樣長時間的農耕文化中，牛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說有牛就能帶來很多糧食甚至财富，所以牛也象征财富。

在古代，牛地位非常高，不亞于現在熊貓的地位。古代傷害牛是要被判刑的。而在商周時代，把一頭牛祭祀給神就是最高級别的敬意，稱為“太牢”，而跟豬羊合稱“三牲”這個稱呼到目前還被沿用，小時候我媽媽祀神用的祭品就叫“拜三牲”，當然，平民家拜的“三牲”是不包括牛的。甚至很多古老民族會把牛作為圖騰，把牛的精神注入自己的精神世界。

牛的地位很高甚至有些被我們神化的程度，印度教也把母牛視為神聖的象征，而佛教把白色的牛象征佛性的力量，就如《法華經》中的“騎以白牛”來比喻無漏的智慧。所以夢到牛，還要留意夢中牛的顔色，如果是黑牛，可能是更偏向原始野性的，沒有馴化的，而白色就象征有神力的，牛魔王的本尊就是白色的牛，所以神力無窮，絲毫不比孫悟空差。

老子最後也是騎着牛西去，意味着牛跟老子一起成仙。大禹通過鑄鐵牛治水，也象征牛的力大無比。而《山海經》更是記載炎帝是牛首人身的神人。當然如果夢中出現牛首人身，除了是炎帝的意象，還有可能一種與死亡焦慮有關的議題，因為牛頭馬面是閻羅王的兩個助理。

所以牛既有本能的象征，也有自性的象征、神性的象征。那夢中有牛，究竟哪個象征能對應夢中牛所表達的意思呢？

榮格認為這個不是分析師所能決定的，當夢主提供一個夢，先在夢主自身對夢做完自由聯想以後，分析師從文化、意象、童話、社會、宗教等豐富夢的主題，在原型層面給夢主提供能量的把手，讓夢主與夢中的心理能量相遇。這在榮格分析中被稱為擴充技術。

就比如有一個夢主跟我說她夢到一隻老虎，一開始她并沒有聯想到什麼有意義的内容。然後我就提到我的聯想，我會聯想到老虎的霸氣、無所畏懼的特點，夢主就聯想到自己在工作或者學習中總有一股藐視權威，甚至有點傲氣并為此吃了很多苦頭的情況。然後結合夢中的其它元素就讨論到：自己可能在平時會不由自主在做一隻“母老虎”，而沒有發展自己作為一個女性的柔軟的一面的，就是太剛強而缺乏柔軟性。

所以一隻牛，在夢中就呈現很多可能的意義與象征，在動物性、人性到神性上都可能有聯系，從夢主的主觀喜愛到原型層面都有相關。而夢中的牛，承載着整個人類對牛的認識和體驗。其中的每一個認識和體驗都可能是無意識以夢的方式通過“牛”傳遞給我們的，裡面充滿着個人情結和集體原型的心理能量。一旦我們體悟到，離我們擁有其中的特質或者借助這種意義促進我們生活改變就不遠了。而榮格認為我們就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吸取無意識的能量，促進意識生活的改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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