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崇尚道教,來自社會不同階層的女性,有相當一部分受過良好教育的官宦家的女子,她們棄俗入道,成為女道士。“女冠”本是女性修道者所用的冠帽,後來用以借代女道士。
唐代女道士們的生活有保障,不受世俗約束,既可以雲遊四方,也可以與風雅文士交遊聚談。李冶就是其中一位有才學、文詞卓著者。
唐代女道士兼詩人李冶畫像
01.女道士兼詩人身份的李冶女道士李冶,字季蘭,浙江烏程(今浙江吳興人),也是一位詩人。
她自幼工詩善琴,貌美多才,11歲被父母送到玉真觀出家為女道士。《唐才子傳》中記載她:
“美姿容,神情蕭散。專心翰墨,善彈琴,尤工格律。”
李冶時常與文士相來往,與他們詩詞酬酢。她寫的詩歌浪漫潇灑,無脂粉氣,有壓倒須眉之豪氣,中唐詩人劉長卿稱她為“女中詩豪”。
李冶得到文人們的贊賞,也與她的一首《八至》詩有密切關聯。《八至》詩首字“至”在詩中反複出現了八次,故題名“八至”:
至近至遠東西,
至清至淺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
至親至疏夫妻。
一般情況下,詩歌的創作需要用情感和形象引人入勝,說理則是詩家的大忌。
但是說理通透,理中見情的話,又可使詩歌内容從個别升華到一般,富于理趣,因而具有永恒的生命力。
李冶的《八至》詩就能充分地體現說理通透,理中見情的藝術特色。
02.《八至》詩的藝術特色
首句“至近至遠東西”,東與西是兩個相對的方位,一東一西,兩個物體方向相反,越走就會越遠,乃至最遠,始終不會相遇。
然而,兩個物體方向相對,越走就會越近,乃至最近,親密無間。可知,最近也是最遠的是東與西。
次句“至清至淺清溪”,清溪不比江河湖海,可以清澈見底,于是最淺。
然而,天上的雲鳥,地上的花木等,也可以倒映在清澈的溪流之中,波光蕩漾,深淺莫測,于是最深。可知,最深也是最淺的是清溪。
第三句“至高至明日月”,日月交輝,因其高遠,故而俯視人間,就可以看得分外明朗。可知最高也是最明的是日和月。
《八至》詩中的前三句借自然景物說理,起到襯托主旨的作用。
結尾這句“至親至疏夫妻”才是全詩的主旨。正如詩論家有言:
“字字至理,第四句尤是至情。”
詩句結尾理中見情。夫妻之間若伉俪情深,乃是最親密的人。然而,一旦貌合神離,甚至起沖突,反目成仇,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那麼,夫妻就是最疏遠的陌生人了。可知最親密也是最疏遠的是夫妻。
李冶以冷靜的眼光、直透理性的态度與語氣,在詩中借景說理,理中見情,描述事物之間對立統一的現象,揭穿夫妻倫常的真相。
03.《八至》詩背後的社會風氣唐代是我國道教盛行的時代。由于唐代最高統治者尊崇道教,上行下效,從将相士人到平民百姓都以極大的熱情參與道教活動。
崇信道教席卷整個唐代社會, 道教于是成為唐代“ 全民性” 的宗教。在這樣的社會文化環境中, 來自社會各階層的女性,出家為女道士也相當普遍。
唐代女性入道也成為一種社會風氣。 據《唐會要》 記載:
僅長安就有著名的女觀,如金仙觀、玉真觀、玄真觀、玉晨觀、新昌觀、洞靈觀、福唐觀、太清觀、三洞觀、太真觀、萬安觀、崇道觀、玉德觀等十來所大型女觀。由此可略見女性入道者衆多。又據《新唐書•百官志》記載:
天下觀一千 六百八十七,道士七百七十六,女冠九百八十八。
女冠的人數竟然有了多于道士的記載。而且她們也獲得田畝,《唐六典》記載:
凡道士給田三十畝,女冠田二十畝。
衆所周知,在封建禮法的制度下, 女性的地位低下。 唐代女性棄俗入道,并不受世俗的鄙視,可以成為超塵脫俗的象征。道士與女冠同列,沒有性别尊卑高下之分。
何況女性若出家為尼,要剃光頭發。而入道則可以保留青絲, 加上道服蓮冠霞帔, 女性仍可以擁有美麗, 因此唐代女性多願意入道而不願為尼。
同時,唐朝的道教教規、禁律似乎并不嚴,葛兆光先生就指出道教的修行方式:
道教既不禁欲, 又能長生;既能得人間富貴, 還能成仙了道;既快活, 又高雅, 真是妙不可言!
入道的女子不許婚嫁, 但可以随後還俗, 再嫁人。許多女子借求仙訪道, 遊曆洞天福地,廣交賓客,縱情歡娛,成為風雅之事。就連唐代不少妃嫔與公主們也都紛紛奏請出家,去做女道士。
據《新唐書· 諸帝公主傳》統計:
入道公主有 15 人。如睿宗女金仙公主、玉真公主;玄宗女華陽公主;憲宗女永安公主等都曾入觀為女冠。
道教在唐代興盛,女性紛紛棄俗入道,具有以下兩個特點:
一是,道觀較多,女冠者較多。文獻記載,在京師長安,就有景雲觀(務本坊)、金仙觀(輔興坊)、玉真觀(輔興坊)、鹹宜觀(親仁坊)等十來所大型女觀。女冠的人數竟然有了多于道士的記載,這種現象在中國曆史上實屬罕見。
二是,女道士行動自由且生活優裕。唐太宗曾下诏“道士、女冠可在僧尼之前”,道士女冠享受供養,衣食無憂。
而且,女道士的生活比一般閨閣女子都自由,想飲酒就飲酒,想彈琴就彈琴,能與男子嬉笑自若、往來頻繁。無怪乎唐代女性入道成為一種社會風氣。
摒俗入道,以擺脫世俗倫理約束的女道士,她們成為唐代女性中擁有獨立人格的特殊群體,獨立而公開的社交活動在她們身上表現得尤為突出。
她們不僅時常自由出入宮廷王府和權貴門下,而且那些富有才華的女道士,如《八至》詩的作者李冶,廣交達官名士,與他們一起吟詩作賦。
這首《八至》詩理中見情,是女道士兼詩人身份的李冶對社會人生、愛情際遇的真切體驗,又是她執著追求獨立開放的人生閱曆的提煉與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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