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鬥者正青春·解困惑·促紮根】
講述
塔裡木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格明古麗·木哈台
我工作在新疆生産建設兵團一師阿拉爾市,這是一座位于塔裡木河畔、塔克拉瑪幹沙漠邊緣的小城。我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女兒今年19歲,上大學前一直在阿拉爾讀書,後來考取了西安交通大學新疆班預科。
格明古麗·木哈台(左一)幫助農戶增收。資料照片
我的母校就是塔裡木大學,出于對她的喜歡和留戀,畢業後我選擇了留校。下決心時,說實在的還是有些猶豫——孩子的教育怎麼辦?畢竟,這一選擇可能會決定她的命運。
記得剛來塔大時,學校周邊還是一片棉田。阿拉爾市經過多年發展,基礎設施雖然大有起色,但好的基礎教育平台還是很缺,本地孩子在這裡讀完高中,能考進“雙一流”高校的很少。我當時盤算,如果送她去地州(阿克蘇)上高中,每周要來回跑200公裡,很不方便。如果去烏魯木齊讀書,名額太少,能進重點中學的可能性也很小。等她上高中時,要不要和她一起離開?我反複思量着,心裡結下一個“大疙瘩”。
好在,我們足夠幸運——女兒上高中那年,正好趕上全疆重點學校兵團二中在阿拉爾設立分校。趁着東風,女兒努力讀書,終于考到了西安交大口腔醫學專業。剛開始,她和來自烏魯木齊的孩子相比還有些缺乏自信,然而一年下來便很快“趕超”了,在預科班取得了第一的好成績。
現在,兵團二中分校成立三四年了,軟硬件條件越來越好,一批批畢業生邁進了清華、北大等重點大學,連地州的孩子也願意來這裡上學。學校從當初的三個班擴充到了十幾個班,還引進了大量新的師資,有不少是來自浙江援疆單位、甘肅等省份的教學能手,宿舍環境、飲食條件也都跟上了。我的小兒子今年上五年級,這次我安心了,打算就讓他在阿拉爾上高中。
我想,子女教育問題的解決可以起到穩人心的作用。新疆很多地方的基礎設施已經和其他省份沒有太大差别,如果教育能跟上,人才就更能“紮下根”了。
之前從其他地方來的不少年輕老師,一旦子女到了上學年齡會想辦法調離,現在不會了。去年9月開學,學院教師隊伍裡增加了不少新面孔,一打聽,有七成是來自其他省份的,比例越來越高。我常和甘肅來的老師們聊天,他們覺得新疆的氣候環境和家鄉很像,阿拉爾很宜居,學校收入也不低,隻要教育、醫療環境好了,大家都願意留下來。
我希望我的女兒完成本科學業後繼續進修,攻讀碩士、博士,将來到科研機構成為專家型人才。我時常和她講,要把自己的目标放高、眼光放遠,要把自己看作口腔醫學領域未來的科學家來努力。雖然這對她而言會有壓力,但我想,人應該有長遠的志向,即使尚“不能至”,也“心向往之”,盡可能提高自己,這就是我對她的期望吧。
(光明日報記者周世祥采訪整理)
對話
格明古麗·木哈台:
讀了貴報《奮鬥青春無悔抉擇》欄目對陳進教授的報道,有種發自内心深處的共鳴。想請問陳教授,在老家江蘇和邊疆雲南教育水平差距很大的現實情況下,對于子女教育問題,内心有無糾結呢?一生留在西雙版納的選擇,是否曾因這一點動搖過?地方政府、所在單位是如何努力解決科研人員後顧之憂的?謝謝!
中國科學院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原主任、教授陳進:
身處邊疆,解決孩子教育問題,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
我也曾為此而困惑:天平這一頭,是植物園的事業,是中國西南乃至東南亞植物學研究重任;天平那一頭,是孩子的教育和成長。兩頭的砝碼都沉甸甸的。我的青春可以在熱帶雨林裡綻放,但孩子的童年呢?他還在打基礎的階段,需要學識、平台和眼界。
西雙版納美麗的傍晚,我與妻子漫步在螢火蟲映照的植物天地,可再美的景緻也抵消不了心中那架天平上的重量。而我所想的,不隻是自己的孩子。
我30多歲就進入了植物園領導班子,在植物園,很多科研人員都有同樣的境遇。我得想着大家。
起初,我們嘗試聯合辦學,植物園積極對接周邊學校,聘請外來優秀教師。可這樣的嘗試何等艱難啊,很多努力都沒有效果。
我們沒有放棄。植物園另辟新路,嘗試“3 3”辦學路徑:3年幼兒園,3年小學(1至3年級),都由植物園自己辦!由于種種原因,小學沒辦成,但幼兒園建起來了,解決了植物園所有職工孩子上幼兒園的問題。在黨委政府幫助協調下,職工的孩子們也有機會在昆明的中學讀書,接受良好的教育。
我的孩子在西雙版納讀到小學三年級,四年級時轉到昆明就讀,妻子陪同,所以我們經曆了幾年異地生活。我們采取了這種折中的辦法,沒有放棄建設邊疆,也兼顧了孩子的教育。很多研究人員也一樣,夫妻兩地,生活會艱難些,可心中的天平沒有失衡。
紮根邊疆,自有很多苦要吃。可經曆的每分艱難,最終都成為我們生命中最美的部分。如今,我也時常去植物園的幼兒園看看孩子們。他們的父母為建設邊疆、為植物學研究而久居大山,我相信這種勇氣、遠見和胸懷能傳承下來。這些未來可期的“花朵”,也将是祖國西南邊陲最美的風景……
(光明日報記者彭景晖采訪整理)
《光明日報》( 2022年06月07日01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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