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8月11日）清晨，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老旦演員李鳴岩因病去世，享年87歲。李鳴岩的工作單位北京風雷京劇團為此發了訃告。

李鳴岩，1934年出生，國家一級演員。常演劇目有《太君辭朝》《望兒樓》《遇後龍袍》《釣金龜》《赤桑鎮》等。她生于藝人家庭，曾受教于徐鳴策、安舒元、譚小培、貫大元、雷喜福、李多奎、李金泉、王玉敏、時青山等老師，是中國戲曲學校首屆畢業的高才生。1958年拜李多奎先生為師，深得真傳。年過八旬的李老仍然多次登台，深受戲迷敬佩愛戴。

當天，李鳴岩的女兒發訃告稱“由于母親生前遺囑，而且疫情當前，鑒于不可控情況，商議決定後事一切從簡。家中設立靈堂，親朋好友可來家中祭拜，不再公開舉行追悼會送别儀式。家中靈堂祭奠時間：8月12日—14日上午9點至下午5點。”

“師父最近老想看自己給師爺配像的視頻”

李鳴岩去世的消息今早出現在徒弟們微信群裡的時候，楊偉蘭感到十分突然，因為昨天李鳴岩的妹妹剛在這個群裡轉發了李鳴岩的通話記錄和一小段聊天錄音，裡面談論的是關于她之前給李多奎音配像的一些視頻。

“師父最近老想看一些她之前配像的片子，沒事就看網上自己的配像視頻，還會問怎麼點不了贊。”楊偉蘭說。

李鳴岩對師父李多奎的崇拜伴随了她整個的藝術人生。她在2018年4月做客北京青年報社主辦的“談藝說戲話北京——北京戲曲文化分享會”的時候曾經說：“我在沒有拜師之前就是李多奎先生的崇拜者，成為他的弟子後開始逐漸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愛聽我師父唱的曲兒。大家都知道國外那位著名的男高音帕瓦羅蒂吧，我師父就是那樣一個人物，他在戲曲界是泰鬥級的人物，按照西樂的叫法那就是‘高尚的歌唱家’。”

而傳承“李派”老旦藝術是這位老旦表演藝術家在舞台以外的另一項重要工作。她的徒弟衆多，既有專業演員，如康靜、楊偉蘭、郭瑤瑤、侯宇、賈懷胤等，又有大量業餘演員和票友，隻要有人想學，她便不計較個人得失的去教。

楊偉蘭說李鳴岩雖然生活裡大大咧咧，但在傳授藝術上則非常的嚴肅認真，對徒弟嚴格要求，細節之處，不管是一個腳步，還是一個唱腔，都會給學生細摳，直到滿意為止。

同樣還是在“談藝說戲話北京”，李鳴岩說：“我師父經常說要多學各個行當的唱法，因為其他行當中有适合的角色你都是可以借鑒的，可以運用到咱們老旦行當中，我認為老旦的唱法要規規矩矩地學習‘李派’的唱法，不能太過。我在舞台上這麼多年的演出，雖然也有一點自己的特色唱法，但是李多奎先生的‘魂’我沒有丢，糅到我的唱法中了，年輕的演員更要學習李多奎先生的唱腔，他們是老旦行當的希望，李派就要靠他們去繼承發揚了。”

“草根藝術家”

實際上不光是對學生，對自己，李鳴岩也從來都沒有放松過要求，即便歲數大了也不例外。網上一段視頻，記錄了李鳴岩在排練京劇《天下歸心》時給導演張藝謀留下的印象。

張藝謀說：“我們都跟她說，李老師您就别跪了，地闆也硬，要不然給你墊個墊子。她撲通一下就跪下去了。你看那舞台上每一次都真的摔倒，我都很揪心覺得不要起不來了。”在一段李鳴岩排戲時跪倒在地的影像後，執行導演陳霖蒼說：“她再起來的時候，起不來了。”其後，視頻顯示，李鳴岩是被人攙扶起來的，而過程中，她下意識的用手撐在了尚長榮的腿上。

那一年是2013年，李鳴岩80歲。

事實上，《天下歸心》之後還有一件小事，足見李鳴岩的心胸。

李鳴岩排完《天下歸心》後從上海趕回北京參加紀念李多奎115周年的京劇演唱會。下午5點多到首都機場，随後就匆匆趕往國家大劇院。如此緊張，卻沒有跟主辦方提過額外要求或者講過什麼價錢。

當時安排她攢底，與康萬生合作。不過演出前有些演員因為各自的演出順序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這個時候，李鳴岩卻悄悄地站在了舞台的側幕，當組織者的婁悅問她的時候，她說自己在準備出場，先唱“打炮戲”。

“不放份。”婁悅說這是李鳴岩作為一位“角兒”最大的“好”，“她老說自己就是一位‘草根藝術家’”。

“李多奎先生的聲音不光是陽春白雪，也有下裡巴人的部分，他的戲是走底層的并不脫離群衆，以前有種說法是拉黃包車的、蹬三輪的都喜歡聽他的老旦味，大家都能唱上兩句。”李鳴岩曾經這樣說。

堅強背後的淚水

李鳴岩所以自稱是“草根藝術家”，也與她的藝術經曆有關。年輕的時候，為了唱戲，與丈夫曲詠春去了新疆，上世紀70年代末才重回北京，後在北京風雷京劇團工作。盡管北京風雷京劇團隻是一個小京劇團，無法與國家京劇院、北京京劇院相比，但是李鳴岩一直工作到在那裡退休，成為了從小京劇團走出來的大藝術家。

正是這麼多年的磨練，是她擁有了更廣闊的胸懷，人也變得更為堅強。2019年，李鳴岩的愛子去世，又逢天津演出《秦香蓮》，她忍着悲痛，沒有回戲。直到演出以後，同台的合作者才知道李鳴岩的這一情況。

很多人都覺得老太太能夠想得開，但有一件事讓人們知道了李鳴岩作為母親的“柔弱”。

兒子去世後，李鳴岩去觀看自己徒弟的一場演出，是全本的《金龜記》，從“釣金龜”開始到“哭靈”結束。這出戲講的是康氏次子張義釣上金龜，康氏長子的媳婦害死張義，康氏為張義守靈并到公堂為次子申冤的故事。

看完戲的歸途，李鳴岩在車上一邊跟人說着一邊掉眼淚，那是一位堅強的母親留下的，思念兒子的淚水。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滿羿

攝影/北京青年報記者 王曉溪

編輯/喬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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