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國維評為“北宋以來,一人而已”的納蘭性德所著的《納蘭詞》,詞風淡雅又不乏真情實意,哀感頑豔卻并不媚俗,感情簡單質樸,讓無數人為之傾倒。大家更熟悉的是“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一生一代一雙人,争教兩處銷魂”、“我是人間惆怅客,斷腸聲裡憶平生”、“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這些名句。其實,《納蘭詞》裡邊的首首《浣溪沙》更是深情哀豔、絕美動人。
浣溪沙
-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讀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秋風吹冷,孤獨的情懷有誰惦念?看片片黃葉飛舞,遮掩了疏窗。伫立夕陽下,往事追憶茫茫。酒後小睡,春日好景正長。閨中賭賽,衣襟滿帶茶香,昔日平常往事,已不能如願以償。
浣溪沙
- 消息誰傳到拒霜,兩行斜雁碧天長。晚秋風景倍凄涼。
- 銀蒜壓簾人寂寂,玉钗敲竹信茫茫。黃花開也近重陽。
究竟是誰傳來消息說木芙蓉花開的時候,那人就會歸來?長天一色,兩行大雁緩緩斜向南飛去,晚秋的景緻,愈發凄冷。蒜頭形的銀質簾墜壓着簾子,有人寂寞的獨坐閨中,玉钗輕輕敲着竹,而心中的人蹤迹杳無。菊花又盛開了,眼看重陽就要近了。
這是一阙思念之詞,寫重陽到來,詩人又深切的懷念起往日的情人來了。他彷徨不安,躊躇難耐,遂賦詞以排遣孤寂無聊的情思。
浣溪沙
- 雨歇梧桐淚乍收,遣懷翻自憶從頭。摘花銷恨舊風流。簾影碧桃人已去,屧痕蒼藓徑空留。兩眉何處月如鈎?
秋雨停了,梧桐樹也不再滴雨,好像停止了它滴滴的眼淚。重新反複回憶,釋放自己的情懷。想當初,曾與思念之人有過美好的風流往事。那美麗的身影,如桃花般的面容,但人已離去,隻空空留下那嬌小的鞋痕在長滿倉藓的小徑上。思戀之人在何處?隻有孤單的如鈎明月了。
深深的懷念、無限的憂愁寫滿了納蘭性德的眉頭。
浣溪沙
- 欲問江梅瘦幾分,隻看愁損翠羅裙。麝篝衾冷惜餘熏。可耐暮寒長倚竹,便教春好不開門。枇杷花底校書人。
相思的季節,不期而至。梅花一樣消瘦的女子,伫立在江邊。靜靜的、脈脈的。春風來時,她立在風中,裙也翩翩,發也翩翩。春風來時,她凝視遠方,思念如河。黃昏,她寂寂的彈着琵琶,衣上酒痕詩裡字,點點行行,總是凄涼意。月滿西樓的時候,她戀戀地等着那個說過“曾經滄海難為水”的男子來敲門。卻不知在那株枇杷樹下,青春原是一本傷感的書,愛情原是一隻沒有槳的小船。
浣溪沙
-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胧明。我是人間惆怅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
殘雪凝輝讓溫暖的畫屏變得冰冷。梅花随涼風飄落,憂傷的笛聲傳來,已是寂寞黃昏,深夜想起了往事。月色于無人處,也好像朦胧起來。我,世間哀怨的過客,身世凄涼,為何我在知道你的故事後流淚滿面?痛徹心扉的哭泣,在斷腸聲裡,因朱彜尊的遭遇而輾轉難眠。
又是黃昏時分,瓣瓣梅花,在梅笛聲中,一一飄落,夜色如水。一個寂寞的男子,就是人間傷心的過客,在回憶往事中,潸然淚下,花落斷腸……
浣溪沙
- 五字詩中目乍成,盡教殘福折書生。手挼裙帶那時情。别後心期和夢瑤,年來憔悴與愁并。夕陽依舊小窗明。
在那首互通情誼的五言詩中,你們的目光平平仄仄,押韻完美。你說,從你到他,相愛隻有一盞月光的距離。她靜默着微笑,成雙成對的開遍她那誘人的嘴角。從此,小徑上長出串串的腳印,月光播下長長的身影。你們鑽進兩隻蝴蝶的故事裡,成為主角。那時候,誰也沒有想到,夕陽已經備好一把離别的刀。而離别後,你的憂愁長成了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
這首詞寫令人黯然銷魂的離别,寫一往情深的愁緒,卻沒有灰暗和絕望,反而最後透着一種朦胧美好的光明,透着一種對往事的溫馨回憶。這在納蘭詞中确屬少見,讀來令人神往。
浣溪沙
- 身向雲山那畔行,北風吹斷馬嘶聲。深秋遠塞若為情。一抹晚煙荒戍壘,半竿斜日舊關城。古今幽恨幾時平。
我向着那高聳入雲的方向前進。北風呼嘯,淹沒了戰馬的嘶鳴聲。深秋遠遠的邊塞,使人不禁情傷。一抹晚煙袅袅升起,在這邊地的城堡上,顯得尤其凄涼。夕陽西下,斜斜的照射在山海關城頭的旗杆上。古往今來,胸中的怨恨何時能平?
這首詞,抒發了奉使出塞的凄惘之情。
浣溪沙
- 鳳髻抛殘秋草生。高梧濕月冷無聲。當時七夕記深盟。信得羽衣傳钿合,會教羅襪葬傾城。人間空唱雨淋鈴。
鳳髻散亂,枯黃的秋草到處生長。天上的月亮給人濕潤的感覺,好像哭過一般,冰冷沒有聲息。當年每逢七夕之夜,我們都在月下互訴着海誓山盟,而今隻剩我一個人,伴着寒月哭泣。原來相信仙人可以傳遞亡妻的信物,但後悔的是她的遺物都與她一同埋葬了。亡妻已逝如今,唯有自己空自怅痛了,憑吊美好的曾經。
這首悼亡之作,将其對忘妻綿綿無盡的懷念與深邃哀思流暢的表達了出來。
浣溪沙
- 欲寄愁心朔雁邊,西風濁酒慘離顔。黃花時節碧雲天。古戍烽煙迷斥堠,夕陽村落解鞍鞯。不知征戰幾人還。
在蕭索荒涼的邊塞望見大雁,想要把“愁心”寄送。西風下,獨飲渾濁的黃酒,憶及當年離家别親凄慘的别宴。黃葉紛飛的季節,碧雲飄遊的藍天。烽煙飄起,斥候發出作戰的信号。到了黃昏,在一個村子裡面卸去行裝,駐紮安營,不知道戰争結束後,還有幾個人能回家和親人團聚。
整首詞描寫了一個在外從軍之人,思念家人的情景。納蘭畢竟不是岑參那類邊塞詩人,唐時的邊塞詩是荒涼中透出豪邁,納蘭詞确是豪邁轉向了凄涼。
浣溪沙
- 腸斷班骓去未還,繡屏深鎖鳳箫寒。一春幽夢有無間。逗雨疏花濃淡改,關心芳草淺深難。不成風月轉摧殘。
一襲白衣的憂傷男子,他不是歸人,而是過客。他嗒嗒的馬蹄已經遠去,隻剩下你庭院深深的心事,被鎖在寂寞的黃昏,鑰匙已經被他帶走。再沒有嗚咽的洞箫劃過江南,沒有歸棹的槳聲輕叩季節。你有的僅是一春幽夢,傾國傾城。夢中有微微的雨,淡淡的花,萋萋的芳草,縷縷的情絲。你說,我不願醒來,你不要追問。東風來時,三月的柳絮滿天飛舞。
浣溪沙
- 萬裡陰山萬裡沙,誰将綠鬓鬥霜華。年來強半在天涯。魂夢不離金屈戍,畫圖親展玉鴉叉。生冷瘦減一分花。
沒有楚天千裡清秋,沒有執手相看淚眼,隻有陰山,胡馬難度的陰山。這裡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裡獵獵的風,将你的寸寸青絲,吹成縷縷白發。歲歲年年,你望見的是連綿萬裡的黃沙。黃沙的盡頭,閨中的她管你叫,天涯。魂牽夢繞中,你将她翩翩的畫像打開,一遍遍回想她的溫柔她的笑。直到地老天荒,直到那些離别和失望的痛苦,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
此篇抒發了作者出使萬裡荒漠,與妻子分離的離苦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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