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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徐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這八個字用在清朝才子納蘭性德身上,再适合不過。
他出生名門,文武兼備。作為清朝“國初第一詞手”,他的詞作哀感頑豔,有南唐後主遺風。
納蘭公子對世間一切美好事物,懷有赤子癡情,對紅塵知己,更是一往情深。
他病逝時,年僅三十一歲。
納蘭容若:不是人間富貴花
公元1654年的冬天,納蘭性德出生在京城一個富貴之家。
古書上說,君子以成德為行,日可見之行也。所以,他的父親為自己的寶貝兒子取名為納蘭成德,後來因為某種避諱而改為性德。
納蘭性德的父親,是清朝大學士納蘭明珠,屬于葉赫那拉家族,他亦是康熙時期的朝廷重臣;母親羅氏來自愛新覺羅家族。
家世煊赫,書香門第,置身于這樣的成長環境,實在是莫大幸運,可享盡富貴榮華,聲色犬馬。
他偏偏說自己“不是人間富貴花”,而是“人間惆怅客”。這樣一種性情,從一開始,就為他筆端的詩詞抹上青灰色調。
身為貴族,納蘭容若身上毫無纨绔習氣。他聰慧,勤奮,憑借自己勤奮好學,十八歲考中舉人,十九歲便是貢士。
他能夠靜坐通志堂,潛心于研讀古籍,彙編出《通志堂經解》。梁啟超在翻閱過這部儒學彙編書籍後,贊他是“清初第一學人”。
相比謀取功名,納蘭公子始終喜愛寫詩賦詞。他還将自己詞作編成集子,取名為《飲水集》詞。
當時有一種說法:“ 家家争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他的詞流深受喜愛,流傳甚廣,可是那些争相詠唱的人,未必讀懂納蘭的心事。
從納蘭性德詞作中,世人看到他一顆充滿詩意的心靈。讀過他的婚戀故事,也品到他對妻子的至死不渝的深情。
2.妻子盧氏:多情情寄阿誰邊
二十歲那年,納蘭性德娶了兩廣總督盧興祖的女兒盧氏。
林語堂在《蘇東坡傳》傳記中說:“一切婚姻都是賭博,都像在茫茫大海中行船。”蘇東坡很幸運,遇到精明能幹、又能在為人處世上提醒自己的王弗。十年婚姻,情深義重,也才有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的悼亡之語。
納蘭容若是幸運的,他遵父母之命的婚姻,也許隻因門當戶對而結合,後來卻因情趣相投而相愛。
婚後的生活,是一首接着一首的婉約詞作。“十八年來堕世間,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誰邊?”
在他眼裡,芳齡十八的妻子,就像墜入人間的仙女,她冰清玉潔,超凡脫俗。靜坐也好,相依也不好,絮語淺笑也好,沉默以對也好,他都會覺得看不夠。
盧氏天生麗質,有一對天然動人的眉目。“春山自愛天然妙,虛費筠奁十斛螺。”對于她的容顔與氣質,他從不吝啬筆墨。
他們一起為園子裡的花木系上鈴铛,以防鳥兒啄食;一起慵懶地斜靠在繡榻上,看風聽雨;他也牽着她的纖纖玉手,漫步花園,喁喁細語;他燈下讀書時,她坐在一旁,縫補衣裳,靜靜陪伴……
她的天真爛漫,她的多愁善感,她的柔情蜜意,她的閑心雅趣,他都看在眼裡,繪于紙上,寫在詞裡。
有一次,兩人閑聊,說起曆代詩詞大家,納蘭說出自己見解:“人必有好奇缒險,伐山通道之事,而後又謝詩。人必有北窗高卧、不肯折腰鄉裡小兒之意,而後有陶詩。人必有流離道路,每飯不忘君之心,而後有杜詩。人必有放浪江湖,騎鲸捉月之氣,而後有李詩……”
盧氏莞爾,接下去說道:“人必有百折不悔,綿邈深密之情,而後有納蘭詞。”
愛,固然可貴,比愛更難得的是懂。
盧氏的才情,雖然不及納蘭容若,卻有一股靈氣,能夠品詩論詞,更懂得丈夫的詞。讀懂了他的詞,也就理解了他的人。
春暖花開的時節,梅枝橫逸,透過窗前,她正對鏡理鬓,他倆一起用錦幄護住花朵。有些時候,他看她春衫輕盈,蜻蜓從一旁飛過,舉手投足,那麼可愛。
夏日炎炎的時節,她會在睡前推開窗牖,以便兩人躺在床上一起欣賞月色。也有時,兩人嬉戲着将蓮子抛進池塘,期待能長出并蒂蓮花,天真如孩童。
秋風蕭瑟的時節,菊花盛開,徒然憔悴,她會采摘兩枝插在瓶中,靜待他歸來。也有時,她為他纖手破新橙,室内溫暖如春,而樓下行人馬蹄哒哒。
春夏秋冬,陰晴雨雪,倘若心愛的人在場,每時每刻都會很好。
3.一生一世一雙人,争教兩處消魂
在外的日子裡,他會遙想家中的嬌妻,也會懸想她是怎樣一番閑愁别恨。細膩的柔情流于筆端,成為一首《相見歡》:
“愁無限,消瘦盡,有誰知?閑教玉籠鹦鹉念郎詩。”
也許是有情人之間的心心相印,等到他歸去時,驚訝地發現,妻子真的教會那隻鹦鹉念詩。念的竟然是他的詞句:“誰道飄零不可憐,舊遊時節好花天。”
納蘭容若深深覺得,妻子不僅是天成佳偶,更是自己的精神伴侶。這讓讓他對妻子的眷戀一天深過一天,一年深似一年。
一生一代一雙人,
争教兩處消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
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
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
相對忘貧。
這首《畫堂春》,有納蘭性德對心愛之人黯然銷魂的想念,也有作為塵世夫妻相濡以沫的期許。
納蘭性德從小生活在北國,骨子裡透出對南方的熱望。“收卻綸竿落照紅,秋風甯為翦芙蓉。人淡淡,水濛濛,吹入蘆花短笛中。”這樣一種生活,讓他朝思暮想。
别人不予理解,盧氏卻能與他情趣相投。她也對丈夫詞作裡的那種生活方式充滿向往。于是,一筆一劃,抄寫于扇面,日日相對。
他倆約定,将來一起偕隐江南,像範蠡與西施那樣,江湖蕩舟,花下吹笛,閑雲野鶴,良人相伴。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日子更奢侈、更幸福?
她是他的解花語,他是她的同心人,他倆有如夢如幻的金蘭契。
盧氏是納蘭性德可遇不可求的紅顔知己。
結婚的第三年,盧氏懷孕。這讓納蘭容若歡喜無比,覺得怎麼愛她都不夠。他陪伴在側,小心呵護,怕她冷着,怕她累着。
他眼裡的妻子,美如洛神。他執筆想将眼前的美人描摹下來,畫至半途愧于自己的畫技而擱筆。
四月,盧氏生下孩子。
五月,她匆匆離開人間。
4.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盧氏去世後,悼亡詞成為未亡人作品中重要的部分。在納蘭性德的詞集中,與之相關的作品總共有數十首。在友人眼裡,亦是哀傷凄婉,不忍卒讀。
“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
重拾盧氏懷孕時,他為她畫到一半的畫像,當初,因為滿足而無從下手,如今,卻因傷心畫不成。
“夕陽何事近黃昏,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
人生無常,生死難度,當心愛的人突然與自己陰陽相隔,除了命運,他不知怪罪于誰。
縱使後來又有新人相伴,再卻難有人取代盧氏與自己的情投意合缱绻眷戀的那份感覺。
最為世人熟知的,要屬那首《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
誰念西風獨自涼?
蕭蕭黃葉閉疏窗。
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
賭書消得潑茶香。
當時隻道是尋常。
又是一年深秋,秋風蕭蕭,他感到天氣已經轉涼,卻已不再有人熨帖身旁,噓寒問暖。殘陽斜照,在滿屋的寂寥氣息中,他不禁沉湎于往事:
想起那年春光正好,春花正茂,他喜歡小酌之後睡上一覺。每每這個生活,盧氏靜靜地呆着,輕言細語,唯恐驚擾到丈夫。這樣的柔情體貼,該去何處找回?
又想起兩人學古人李清照與趙明誠夫婦,一邊飲茶,一邊借書籍玩一個競賽遊戲,以輸赢定飲茶的先後,說笑玩樂,茶香四溢。這樣的談笑風生,該去哪裡重溫?
追憶中,這些點點滴滴,曆曆在目。人這一生,或短或長,那些最好最珍貴的時光,再回首,往往總是“當時隻道是尋常”。
三年甜蜜恩愛的婚姻,換來他餘生難忘的回憶。當愛随風消逝,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記愛。
八年後,三十出頭的納蘭性德,在病榻上告别人間。
從此之後,他不再是人間惆怅客,亦非世間富貴花。
命運安排的巧合有時實在讓人震撼。納蘭性德離開時,沒有早一天,沒有晚一天,正是盧氏去世的祭日。或許,這是他對她最後、也是永恒的深情回望。
【作者簡介:江徐,80後女子,十點讀書簽約作者。煮字療饑,借筆畫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詩情誰與共》。點擊右上角“關注”,收看更多相關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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