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敦頤在後世被視為“理學鼻祖”、“理學宗師”,但他的地位并非從一開始就得到了确認,而是經曆了一個較長的演變過程。在這一過程中,作為元代儒學代表人之一的吳澄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吳澄(1249-1333),字幼清,崇仁人,學者稱為草廬先生。曾任國子監丞、翰林學士、經筵講官,敕修《英宗實錄》。吳澄與許衡齊名,并稱為“北許南吳”,在儒學的傳播和發展上做出了重要貢獻。有《吳文正集》傳世。
吳澄生平推崇周敦頤,曾反複指出他的宗師地位。他說:“昔有周子,實紹聖道不傳之統。”又說:“秦漢而下,孔道之傳不續。曆千數百年,乃得宋河南程子,遠承孟氏之緒,而道國元公周子實開端于其先,徽國文公又集成于其後。”從孔孟到程朱,儒學中斷一千多年,而周敦頤就是使儒學斷而複續的創始人。具體讓周敦頤享有這一崇高地位的,是因為周敦頤闡明了“心性”與“天道”。吳澄說“性與天道之秘”,孔夫子不輕易闡述,連顔回、子貢這樣的高足,也不得而知。而千年之後,周敦頤作《太極圖》、《通書》,才透露了“性與天道之秘”,接近于“生而知之”的聖人,堪比孔門的顔回。這些評價,可以說是無以複加了。
公允而論,周敦頤的學術思想,受到了禅宗、道家的影響,有脫胎于兩家思想的明顯痕迹,宋儒對這一點也頗有争議。但是,吳澄極力否認這一點,以便維護周敦頤儒學宗師的地位。
例如易學的傳承,向來是儒道兩家雜糅的,無論是誰讨論《周易》,都很難逃避與道家的關系。宋代朱震在《漢上易解》中說:“陳抟以《先天圖》傳種放,放傳穆修,修傳李之才,之才傳邵雍;放以河圖洛書傳李溉,溉傳許堅,許堅傳範谔昌,谔昌傳劉牧。穆修以《太極圖》傳周敦頤,敦頤傳程颢、程頤。”在這個易學傳承體系中,儒道人物混雜,難以截然分割。然而吳澄說:“陳學之一支,傳于南方,劉牧承其緒。或以周子與牧同出此一支者,非也。周子之學乃其自得而無所師授,至謂穆傳之周,尤非也。朱子發進易傳表,蓋踵訛而失其實,何也。周在南,穆在北,足迹不相及也,何繇相授受哉?”
吳澄極力把周敦頤從這個儒道混雜的易學傳承體系中拉出來,而置之于醇儒的行列。同時,他還在學理上努力剝離易學中的道家成分開來,并認為周敦頤也是這麼做的。他說周子作《易通統論》,其貢獻在于闡明“剛柔得中”、“善惡得中”這一儒學精髓:“剛而正者剛之善,其不正者剛之惡也。柔而正者柔之善,其不正者柔之惡也。剛柔之正者雖善,而猶不無或過或不及之偏;善至中而止,斯其為善之善也已。”而掌握了這一精髓,就可以得魚忘筌、舍筏登岸,忽略《周易》中的“蔔筮”、“象數”等内容了:“予願常君忘言而用易,忘象以體易,言可忘也,象可忘也,之者又奚足雲。”“象數兩字,不過言氣之可狀可數者爾,非氣之外别有象數也。”剝離“蔔筮”、“象數”這些屬于道家、道教的内容,易學就成了儒家的學問,在易學方面造詣很深的周敦頤,也就淡化了他的道家色彩。
周敦頤的代表作《太極圖說》,與道家的關系很密切,其關鍵在于“無極而太極”一句。兩宋之時,理學家對此普遍表示不滿,雖有朱熹極力為之解說,但終不能服衆。
相傳産生于戰國時期的《易傳》,是一部解釋《周易》的著作,有人認為出自孔子之手,有人認為出自道家之手;該書思想無疑比較龐雜,并非儒學正宗。
北宋張載《葉适因範育序正蒙遂總述講學大指》說,魏晉以後,道家用《十翼》來印證自己的思想,《十翼》遂被稱為“孔老之學”;而佛教又用《十翼》來印證自己的學說,《十翼》又被稱為“儒釋之學”。
而到北宋時期,“禅說尤熾,豪傑之士,有欲修明吾說以勝之者,而周、張、二程出焉”,他們又反過來根據《十翼》證明佛道兩家的學說“吾道固有之矣”,故而有了“無極太極、動靜男女”之類的說法,但他們“不悟十翼非孔子作,則道之本統尚晦。”
言下之意,周敦頤著《太極圖說》,就有雜用《十翼》這種非正宗思想來壯大儒學的用意在内。也可以說,張載對周敦頤的儒學宗師地位并不怎麼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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