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胡玫在42度的高溫下拍攝《漢武大帝》。
天太熱,劇組的馬都熱死了一匹,進度隻得暫時延緩,等待氣溫回落。
山西喬家的第七代傳人喬燕和,又殷切地傳來消息,希望胡玫能導演《喬家大院》的電視劇。
原本就因為工期緊張而煩不勝煩的胡玫更加上火,發起脾氣,一口就回絕了。
她想,不說現在沒時間,就算檔期空出來了,也絕對不會拍這部戲。
為什麼?
朱秀海的《喬家大院》是一部商戰小說,她知道。
在她心裡,商人們"無利不起早",跟她的藝術理念截然不同。
而拍攝過《昨夜長風》、《雍正王朝》、《芬妮的微笑》等等作品,此時正在為《漢武大帝》嘔心瀝血的胡玫,是不屑于去拍攝一部講述商人之間爾虞我詐的電視劇的。
隻是她沒想到,這部讓她一開始不願意正眼相看的作品,會在即将到來的未來與她産生巨大的反應。
2005年,胡玫和劇組成員熬過酷暑頂着烈日完成的《漢武大帝》不負衆望,獲得了2005年飛天獎優秀電視劇獎,還為胡玫摘得了最佳導演的桂冠。
曆史正劇成就了她,而她也确确實實回饋給了觀衆最好的曆史劇。
這時,好友孟凡耀找到她,再一次把《喬家大院》的劇本交到了她的手裡。
胡玫驚訝極了。
作為《水浒傳》的執行制片人,拍攝過《激情燃燒的歲月》,孟凡耀對作品的眼光和要求,胡玫是非常欣賞的。
她對孟凡耀說了當初在拍攝《漢武大帝》時回絕過這部劇一事,孟凡耀告訴她,喬家的那位傳人非常喜歡她,所以一直在等她能回心轉意,參與拍攝這部劇。
這讓胡玫深受觸動,她想,也許自己應該轉變一下固有的認知了。
于是,曾經因為胡玫一念之差險些“難産”的《喬家大院》,有機會“出生”了。
為了弄懂《喬家大院》中到底隐藏着什麼玄機,對曆史題材頗有見地的胡玫決定親自去實地考察一下,身臨其境去體會"晉商"的精神和靈魂。
在真實的"喬家大院"裡,胡玫發現,喬氏一族和她認知裡的"商人"有很大不同。
商人重利聚财是天性,但喬家,似乎更注重把維持家族産業長久運行下去的方法傳遞下去。
她看過大院裡每一扇門上的匾額:慎儉,為善,居安,知足……
喬氏一族把這些意味深長的詞嵌進居室的名稱裡,勸誡着後人日日常新,學會做人。
這些處世之道放在今時一樣是不可多得的美德,漸漸也扭轉了胡玫印象中的商人形象。
在對故事中的主角喬緻庸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之後,她開始覺得這部劇一定要拍,而且要拍好,讓所有對"商人"有着刻闆印象的觀衆都擁有一個全新的認知。
擅長拍曆史劇的胡玫,對作品有着近乎完美的苛求。
決定要做的事她就一定要做到最好,于是找來了在《雍正王朝》和《漢武大帝》中合作過的老搭檔,金牌攝影池小甯。
與胡玫一樣,池小甯對曆史題材的把控也有着非常的天賦。他高超的技術手法和高品味的藝術風格,既大氣磅礴又紀實細膩。
更重要的是,他對攝影的熱愛是發自内心的,不惜付出自己的一切。
這樣的工作态度,無疑會讓整個劇的制作水準更上一層樓。
而一部電視劇能否成功的另一個因素,還要看人物的塑造。
選角變成了至關重要的事情。
《喬家大院》中除了将晉商喬緻庸的發家史,還有他和兩個女子糾纏的感情史。而其中和喬緻庸青梅竹馬的江雪瑛,是應喬家傳人喬燕和之求杜撰出來的一個人物。
喬燕和說,自己的祖爺爺一生都在為"貨通天下,彙通天下"的理想奮鬥,為了把喬家的産業做好,他犧牲了太多。
所以,喬燕和希望在故事裡可以補償給自己的祖爺爺一些感情,讓他體味到世間美好的情愫。
而江雪瑛這個角色,又是悲情的。
她雖然和喬緻庸"青梅竹馬",可最終卻因為家世無法與喬緻庸修成正果。
胡玫想到了擅長苦情戲的馬伊琍。
那時的馬伊琍已經演過了《還珠格格III天上人間》中的夏紫薇,被廣大觀衆所熟悉。
在看到劇本之後,她也像胡玫一開始接觸到《喬家大院》一樣,回絕了。
馬伊琍認為,當時劇本中的江雪瑛太柔弱了,完全不像是一個經曆過感情受傷并且走過大風大浪的女人。
這給了胡玫很大的啟發。
于是她着手改了劇本,在喬緻庸娶了陸玉菡之後,江雪瑛對他愛恨交加。
她不惜動用何家龐大的财力,在生意上處處跟喬緻庸作對,甚至借機告發,把喬緻庸投入天牢,最後雖拿了300萬兩銀子救出喬緻庸,卻使喬家每年都得向朝廷繳納150萬兩白銀。
而要刻畫出這種苦戀與恨意交織在一起的複雜感情,對演員有着極高的要求。
馬伊琍看到改動過的劇本後,被立體豐滿的人物形象所深深吸引了。她願意挑戰自我,飾演這樣一個複雜的角色。
而女一号陸玉菡的扮演者蔣勤勤在确定參演後,也付出了極大的努力。
為了了解山西的風土人情和晉商精神,蔣勤勤購買了大量有關山西曆史文化的書籍,閉門苦讀數日。
而在開拍之前,她特意提前趕到喬家大院現場,走過裡面的每一個角落,在腦海中模拟人物生活在大院裡的生活細節,讓自己進入角色。
然而,《喬家大院》的男主角喬緻庸,卻給了胡玫很大的選角難度。
喬緻庸在整部戲裡橫跨19歲到89歲整整70年,演員不僅要能刻畫人物的成長,更重要的是對角色心境變化的把控。
這個基本由《雍正王朝》幕後團隊構成的攝制組,多數人力勸胡玫選擇此前在《雍正王朝》中有過愉快合作的唐國強。
但胡玫卻最終力排衆議,敲定了當時名不見經傳的陳建斌出演喬緻庸。
她覺得,一個在演藝圈摸爬滾打數年沒有起色,卻始終不降低對自己的要求,仍然堅持表演的演員,很有喬緻庸身上的"韌勁兒"。
更重要的是,她在陳建斌身上,看到了自己。
胡玫和陳凱歌等人同是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1978級的畢業生。但是一開始,她的藝術之路卻異常坎坷。
沒有好作品問世,她拍了十年的廣告片、商業劇維持生計。
1997年,《雍正王朝》總制片人劉文武找到了她,讓她隐約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然而當時包括她在内,有12個導演競選一個名額。
她作為一個沒有名氣且為數不多的女導演,隻對劉文武說了一句話:
我完全讀懂了書裡寫的是什麼。就算你不讓我拍也沒關系,但是我要告訴你,這樣的作品是不可多得的,我希望你一定要慎重。
這一句話打動了劉文武,也讓胡玫有了大展身手的機會。
到了《喬家大院》,胡玫認為,陳建斌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需要一個這樣展現自己的機會。
陳建斌沒有讓她失望,憑借《喬家大院》,他獲得第23屆中國電視金鷹獎觀衆喜愛的電視劇男演員獎。
在拍攝過程中,陳建斌對角色有着天馬行空的駕馭能力。
他喜歡私自改動台本,在拍攝時現場發揮。
這讓與他對手戲的蔣勤勤苦不堪言。
喬緻庸與陸玉菡大婚當夜,喬緻庸心中還深愛着青梅竹馬的戀人江雪瑛,于是抛棄新婚的妻子,獨自一人跑去書房住。
蔣勤勤飾演的陸玉菡在獨守空房一夜之後自然要去找陳建斌飾演的喬緻庸興師問罪。
但就這場戲,陳建斌在片場即興發揮起來。
他一把拽住蔣勤勤的手,聲情并茂地說: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一隻雪白的大風筝,在天上飄啊飄,卻始終無法走遠,原來風筝的線,被一個人攥在手裡……
蔣勤勤哪經曆過這種"抽風"式的表演,當場就傻眼了。
事後她怒氣沖沖地去跟導演胡玫告狀,卻沒想到胡玫對陳建斌這段"free style"還挺滿意,認為喬緻庸确實是能做出顧左右而言他這樣舉動的。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幾次,蔣勤勤氣的一度要辭演。
後來還是陳建斌去承認了錯誤,她才勉為其難繼續演了下去。
當時的蔣勤勤可以說是"恨"死了陳建斌。她和助理買了蛋撻犒勞劇組成員,就是不分給陳建斌,甯可自己吃到"撐死"。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在《喬家大院》殺青之後,這對歡喜冤家竟然走到了一起。
到現在,陳建斌與蔣勤勤已經育有兩個孩子了。
《喬家大院》播出後,在第3屆電視劇風雲盛典上獲得2006年中國内地電視劇收視冠軍 。
2007年,該劇獲得第26屆中國電視劇飛天獎優秀長篇電視劇一等獎、第十屆五個一工程獎優秀電視劇等獎項。
時至今日,距離這部劇首播已經過去了14年,可它仍然是中國電視劇史上最好的商戰劇之一。
而這與喬燕和老人對胡玫導演的堅持,導演與演員對劇本的鑽研與刻畫是分不開的。
信任,認真,努力,堅韌……
這些在劇中被呈現出來的美好品德,在戲外也同樣由主創和幕後人員淋漓盡緻地體現出來。
而這些,不管在戲裡還是戲外,都是開啟成功之門的秘鑰。
文/紅豬看電影編輯部:弗若斯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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