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時差大叔

圖 |《The Life of Death》

我的名字，叫死神

來自一片生機盎然的森林

其實我壓根不知道

自己為啥叫這個名字

從記事時起，我就背負一個使命

那就是聽從時間的指令

把森林的一個個生靈

從這個世界，送往另一個世界

這本身也沒什麼不好的吧？

但偏偏森林裡所有的動物們

總愛躲着我

我隻好披上一席黑袍，戴上面具

乘着山谷的風，在陰暗之中遊走

我得從它們身後悄悄接近

緩緩伸出手心

找準時機

順着它們背部最柔軟的地方

溫柔地撫摸

等它們睡着了

我就會離開

繼續尋找下一個

需要被送到另一個世界的生靈

先是灰狼

再是飛鳥

總之，我的任務表上

從沒有過失敗的記錄

直到這一天，我遇見了你

你是一頭漂亮的小鹿

如果說森林裡的動物都怕我

那我最怕的，就是你們鹿了

因為時間早就告誡過我

鹿，是這個世界上最有靈性的存在

更何況，你還偏偏

沐浴在讓我無所遁形的陽光之下

别急，讓我慢慢來

老樣子，我緩緩伸出手……

很好，一步步靠近……

再一點點

就快觸碰到你了……

呀！偏偏這個時候

一陣風拂過我的手指

撩動了你柔軟的耳背

不好！被你發現了！

你回過頭來

警覺地和我四目相對

但好奇怪

為何你看我的眼神

居然沒有一絲厭惡和恐懼？

正當我遲疑之時

你跑回了同伴們身邊

也就是這個時候

我看到你踉跄顫抖的四肢

終于明白，時間為何讓我來帶你走了

原來，年老體弱的你

已經拖了鹿群的後腿

注定要被淘汰了

但偏偏也就是這個時候

我特别想違抗時間的命令

因為這是我第一次

被這個森林裡的生靈

正眼相待

哪怕沒有鹿群

就換我來陪伴你，不可以嗎？

我不懂自己是怎麼了

我隻想離你更近一點

一不小心

我的手觸碰到了盛開的花朵

瞬間，凋零

絢麗的色彩變得暗淡無光

是不是，一直以來

都做錯了什麼？

我從白天跟随你

一路跟到了黑夜

月光之下，你正閉目養神

我輕輕來到你的身邊

學你一樣的姿勢躺下

又是一陣風吹過你靈敏的耳朵

你再一次察覺到了我的存在

但這一次，你卻沒有跑開

你特别喜歡林間的池塘

而我特别喜歡

看你呲溜呲溜潤喉的樣子

突然你擡起身來

我趕緊轉過頭去

天哪，我居然會害羞？

雨夜，我擔心你淋濕

你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

再着涼，會很危險的

你卻這樣跟我說：

“傻瓜，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這整片森林，能帶我走的，隻有你啊”

我們在一起的第三個夜晚

螢火繁星，皓月當空

我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你

“死亡，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你反問我：

“你是死神啊，永遠都不會死的”

“問這個做什麼呢？”

我一時卡殼：

“因為時間總是催着我”

“要帶你去另一個世界”

“但心裡有個聲音在跟自己說”

“失去你，和死掉的感覺，會是一樣的”

你沒有接話，而是帶我來到一片雪地

“不要用飛的，下來，用你的腳走”

好冷

我的腳凍得直哆嗦

但你卻沖着我笑：

“這片土地，第一次記錄下了你的足迹”

“雪會消融，但我們走過的路不會”

我還沒聽懂你到底要說什麼

突然你回頭向我走來：

“來，換我了”

“我也想真切地體驗一下”

“這段時間一直陪伴我的你”

“是什麼溫度”

不行啊，不行啊……

你過來的話，你會死的

不容我退卻，你濕潤的小鼻子

已經觸及我的掌心

“哪怕一次也好，在我走之前”

“請你，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吧”

我…… 死神的擁抱

也可以是，溫暖的嗎？

“是啊，你是我見過的”

“最溫暖的人了”

“這段時間，謝謝你”

“我不會忘記你的”

“晚安啦”

我懷裡的小鹿

慢慢變重了，變沉了

我輕輕把它放在草地上

就這樣守着它，一整個晝夜

它的睡姿，還是那麼放松，輕柔

就像那夜月光下一樣

是啊，我們的這份美好

怎麼可能消失呢

該走了，時間大人還等我去彙報呢

下一次再遇見另一條生命

我不會再躲躲藏藏

我會告訴他們，我和小鹿的故事

這之後，再看見小生靈的我

和看見我的他們

應該就都，不會害怕了吧……

自打記事起，家人就跟我說

“清明是我們離死者最近的日子”

“爸媽帶你去掃墓，要跟太公說點好聽的”

一開始我覺得這是對死亡的尊重

但後來發現

這句話的潛台詞其實是

“一年中其他 364 天，都要離死亡遠遠的”

所以從小，我們就懼怕死亡

認為這是不吉利、不可提及的事情

我們國家的墓地，都離生活區很遠

隻有清明這類特殊的日子

才會有好多人去求祖宗保佑

考大學、賺大錢、買上房、結上婚……

上天入地，一切順利

如果我們對待死亡

一直諱莫如深

而面對逝去的親人 又心懷功利

這樣的我們活了一輩子

到頭來死亡真的來到我們身邊時

我們怎麼可能，不害怕呢？

我們怎麼可能，做到從容安詳呢？

我們怎麼可能去相信，在自己離世之後還能

溫暖地陪伴在這個世界的親人身邊呢？

沒有黑，就看不見白

沒有影，就看不見光

隻有彼此相遇的時候

才能看清生命的輪廓

生命和死亡，也一樣

而你啊，親愛的鹿兒

當你親吻死神的掌心

當你擁抱屬于自己的歸宿

你的生機和靈性

就會是這個世界，永遠的記挂

這部動畫短片

英文原名《The Life of Death》

Death 可以是死神、死亡的意思

Life 則可指生活、抑或生命

這個短片真的很短，就三分鐘

沒有一句台詞

面對死亡，要怎樣去理解

全在你的一念之間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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