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五回末,寶玉在太虛幻境中與可卿出去遊玩,突然發現,太虛幻境裡也是荊棘遍地,虎狼成群(仙境也是虎狼當道。),迎面有一道黑色的溪壑,深不可測,也沒有橋梁能通過。這時警幻從後面喊:不要往前走了,趕緊回頭。寶玉問:這是什麼地方?警幻說:前面這個黑溝叫迷津,深有萬丈,綿延千裡,中間沒有舟楫可乘坐,隻有一個小木筏,由木居士掌舵,由灰侍者撐篙,坐他的筏子不收錢,但他們隻渡有緣的人。如果你再往前走,堕入迷津,我前面費那麼大勁警戒你的那些話就白說了。
這段話中的木居士和灰侍者是誰?曆來都是衆說紛纭。
要理解木居士和灰侍者是誰,首先要理解這整段話的意思。這段話是以仙境喻凡塵,就是對寶玉叛逆的人生經曆的總結。
寶玉在仙境與自己喜歡的人自由結合了,但随後就面臨着荊蓁遍地、虎狼當道的環境。這個環境與塵世的環境一樣,就是暗指寶玉所厭棄的那個封建社會。意思是寶玉即使與自己心愛的人結合了,他們也要面對虎狼當道荊榛遍地的環境,未必就會幸福。
所以在這樣的環境裡,寶玉有兩個選擇:往前走,或者回頭。
往前走的意思是逃離或反抗這個環境。就是《紅樓夢》全書中所描寫的寶玉對那個社會的叛逆和反抗。但是往前走的代價就是會堕入迷津,這個環境周圍是深不見底綿延千裡的迷津。
回頭則意味着寶玉不再癡迷于閨閣,不再抗拒仕途經濟,不再叛逆和反抗,也就是服從并融入這個荊棘遍地虎狼當道的環境與虎狼為伍,就像賈赦、賈珍、賈雨村等人那樣活着。
寶玉被夜叉拽進了迷津,意思是寶玉沒有回頭,他選擇了往前走,即逃離或反抗那個虎狼當道的環境。夜叉其實就是寶玉心中的信念或者說是理想,是他追求自由平等,反抗封建社會的理想。把理想說成夜叉和把黛玉的多情說成不足之症及把寶钗的美好人性說成熱毒是一個意思,都是正話反說。
但是寶玉的選擇在當時行不通,他找不到出路,也想不出辦法,他逃脫不了那個社會,也無力改造那個社會,于是陷入迷茫。這就是警幻所說的堕入迷津。
在迷茫中也就是在迷津中他先後經曆了心愛的人去世,家亡人散,婚姻感情的不如意。沒人指點迷津,也跳不出迷津,于是他的心漸漸地變成槁木死灰。這就是寶玉在迷津中登上了那隻隻渡有緣人的木筏的含義:是說寶玉心灰意冷,有了出家之念。
寶玉那已經槁木死灰的心就是掌舵與撐篙者,即木居士和灰侍者。
所以,這一整段話說的就是寶玉的一生:寶玉終究是沒回頭,而是選擇了反抗,堕入了迷津。他始終也無法沖出那綿延千裡的迷津,最後心如槁木死灰,遁入空門。這就是寶玉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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