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橫跨上世紀五十、六十年代。适逢“三年自然災害”,國家貧困、糧食危機,農民日子更苦。吃不飽,穿不暖,地裡的野菜,能吃的樹葉、樹皮都吃光了。一家老小,它鄉逃荒要飯求生存,多有人在。殘酷的現實,讓我們這代人苦不堪言。這些窩心事兒,我都趕上了、遇到了,也曾經曆了。那段記憶,難以忘懷。
我說這些,是想告訴現在的孩子們,你們是最幸福的人。要好好珍惜,好好學習,好好向上。
說到遊戲,也許有的孩子會問,你們小時候有啥玩具、玩啥遊戲?我告訴你們,你們現在玩的滑滑梯、蹦蹦床、益智積木、百變磁力棒、變臉魔方、磁性拼圖等等,這些琳琅滿目的成品成套玩具;還有什麼遊樂園、遊樂場、遊樂廳;還有你們沉迷、難以自拔的電子遊戲、網絡遊戲等等,我小時候,從沒見過,也沒聽說過,連做夢也沒有夢到過。
當然,不同時代有不同的玩法。那時,盡管生活極度貧困,物資匮乏,但我們仍樂在其中。我們沒有課外作業,沒有輔導班、補習班、特長班。課間操、放學和假期,我們比你們玩得自由、玩得開心、玩得快樂。
我們的玩具,都是就地取材,自己動手自己做,自己玩,從不向家裡要一分錢。我們的遊戲簡單、健康、環保,既沒荒蕪學習,也沒造成家長煩惱。我們的遊戲,因性别、年齡和體力不同,略有區别。因地域不同,遊戲的名字、玩法和“道具”也略有不同。譬如:丢花撚兒、藏馬虎(捉迷藏)、扯狼衣巴(老鷹捉雞兒)、擠囊包、憋死井、占方、走楝窯兒、抓子兒、跳繩、翻絞、蹦方、磕雞、踢毽子、推鐵環、摔凹窩、蹦閘、挑弱兵、撂清官、牴牤牛陣、摳圪檔兒等等。玩這些遊戲時人多人少,不限。兩人玩憋死井,就地随手一畫成棋盤,撿起草棍兒或坷垃蛋兒當棋子,兩人玩得津津有味,樂而忘憂。
遊戲玩法各有千秋,有的适合白天玩,有的适合晚上玩。有的需要體力,有的需要眼力,各有技巧。根據愛好,自由結合。多數是男孩男孩玩,女孩女孩玩,小孩小孩玩,大孩大孩玩,也可混合着玩。有時,成人和家長們也一起參與玩。其樂融融,妙不可言。
玩的時間、地點、場合不限。場地不論大小,打麥場、牛屋院、磨道裡、樹林兒裡都可以玩。我們玩得最多的時間,是在入冬的晚上。那時,天黑得早,夜長,農村還沒用電,沒有電視機、收音機,文化娛樂非常單調。每到晚上,吃飯早的孩子們,站在村子的中心的末子(土垃)堆上,有的站在碾盤兒上,或破牆頭上,凹着腰,扯着嗓子,大聲吆喝:“娃兒們、娃兒們都來玩,玩到晌午我管飯;大米幹飯肉澆頭,來裡早了吃一碗,來裡晚了吃你達那個蛋。”這是玩的招呼和前湊。光聽這喊聲,你就會感到是多麼好笑、多麼誘人和多麼開心。有的家庭做飯晚,孩子們顧不上吃飯,就跑來玩。大家玩得很和諧,也常因輸赢争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但從不記仇,不一會兒又好了。常常玩到深更半夜,仍不盡興。家長們隻好邊喊叫、邊找來,扯着自己孩子胳膊,拽他回家。
我的童年,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消磨。
随着時代的文明和發展,農村傳統遊戲文化逐漸衰落,世世代代玩了幾千年的古老遊戲,很少有人再玩,甚至失傳。本文,僅就老東鄉最典型的遊戲玩法,予以簡介。有的遊戲,我已單獨成文,不再贅述。
丢花撚兒
丢花撚兒,也叫丢手絹兒。是一項提高孩子們機智靈活的集體性遊戲,适宜年齡較小的孩子玩,男女都可以參加,人比較多。大家手拉手圍成一個大圓圈,然後盤腿坐在空地上。公推一個丢“花撚兒”的人。此人略彎腰,拿個小手巾、沙包或一隻鞋等均可,在大家背後慢慢轉。邊轉邊高聲唱:“丢、丢、丢花撚兒,丢到誰跟兒誰挨闆兒。”,大家同時也随和着喊唱,氣氛十分熱烈。
圍坐的人,都不準左顧右盼,也不準給别人提示,誰違規,就必須“挨闆兒”。丢撚兒的人,故意聲東擊西,做些虛假的動作,在人們不注意時,若無其事地把“花撚兒”放在某人身後,且不動聲色地繼續轉圈。如果你及時覺察到了“花撚兒”,就立即起身,拾起“花撚兒”,像前人一樣去轉圓圈,去丢撚兒。前人坐在你的位置上。如果丢撚兒的人轉到你身後,你還沒有發現“花撚兒”,就直接将你逮住,推入圓圈中央,你輸了,就該“挨闆兒”了。挨闆兒後,由你來接替去丢撚兒。
所謂“挨闆兒”,就是在接替丢“花撚兒”人之前,必須給大家表演一個節目,如唱歌,翻跟頭兒等,若不會,可“打刮剌兒”(也叫打瓜子,即赢家一隻手拉着輸家一隻手,用另隻手的食指和中指打輸家三瓜子。),或“喝面條”(即赢家将食指彎呈弧形,從輸家眉頭開始,經過鼻子、嘴巴,自上而下用力迅速連刮三下。),或“扯響皮”(即用大拇指、食指,扯起輸家肚皮,猛扯猛松,發出啪啪的響聲,連扯三下。)。有時候,大家故意刁難“挨闆兒”的人,要他兩手伏地,邊爬邊“汪、汪”學小狗叫。
整個遊戲過程,人人高度警惕,時時妙趣橫生。一時,像炸開了鍋,一片沸騰,笑聲此起彼伏,有的笑得前俯後仰,甚至笑得肚子疼,逗得個個快樂。
摳圪檔兒
圪檔兒,是我們老家的土語。它是䄻稈(高粱稈)兩個圪節間的一段。一根䄻稈有很多圪節,幹後的䄻稈一搉(que方言)圪節就斷,這些一節一節的圪節,我們俗稱“圪檔兒”。
摳圪檔兒遊戲的玩法和規則是這樣的:找一個開闊平坦的地方,在地面上用粉筆畫一個大圓圈。參加遊戲人數不限,自帶圪檔兒,每人兌幾根,大家商定。然後,把兌出來的圪檔整齊的碼放在大圓圈内最中心位置。距圓圈約一米半的位置,與圪檔平行劃一條直線,這是比賽時站的位置,摳時不能越線。
接着,大家抽簽,排列順序。抽簽用的簽子,是高粱稈的篾子。多少人參加遊戲,就制作多少篾子簽。簽子長短各不相同。一人把簽子握在手中,露出的是齊頭,看不出長短。大家每人隻能抽一支,不能調換,抽完比長度,排出順序。
摳圪檔兒的工具,是各自制作的缸瓦片,圓圓的,厚厚的,沉甸甸的,直徑約小茶碗那麼大。抽到最長簽子的人先摳,拿好姿勢,彎下腰,眼瞄瞄,缸瓦片對準圪檔兒,用力甩擊,摳出圓圈的圪檔兒就歸自己所有。如果一下子把圪檔兒全部擊出,這叫“一幹二淨”,但幾率很低,多數不可能。第一個人摳後,剩下的圪檔兒由排名第二的人再摳,依次類推,直到全部擊完,大家再兌圪檔兒,重新開局。
參加遊戲的人,水平不一,關鍵看你的眼力、手頭和技能。有的人幾局下來,大獲豐收,能赢得一大抱子圪檔兒。有的人則很快把自己的圪檔兒輸完了,需要回家再截一批圪檔兒。
這是一種公平的競争。孩子們在遊戲中學會了遵守規則,練習了瞄準,鍛煉了臂力。大家樂此不疲,能整晌整晌地玩。有時候,輸赢懸殊,赢家還會把自己的勝利果贈給輸家一些,從而增進友誼。
撂清官
撂清官,是一種流行于宛東一代的傳統遊戲。一般由四個人來玩。每人脫下一隻鞋子,兌在一起。将四隻鞋一橫一豎,再橫再豎,疊放在一起。撂鞋要排順序,排序方法有三種,一是抽簽,二是抓蛋兒,三是搉(que方言)卡(即錘子剪刀布)。然後排出一二三四名次。
順序定下來之後,第一名先撂。然後按次序,每個人輪流來撂。撂時要用力,使勁将疊起的四隻鞋抛向空中。鞋自然落下,有的鞋口朝上,有的鞋口朝下。如果隻有一隻鞋口朝上三隻朝下,則此人是“小妮”(挨打者);如果兩隻鞋口朝上兩隻朝下,此人是“二抱腿”;如果三隻鞋口朝上一隻朝下,此人是“三打手”;如果四隻鞋口全朝上,此人是“清官”;如果四隻鞋口全朝下,則出現了“悶官”,以上全作廢,大家需重新再撂。每人僅撂一次。若出現重複,前者需再撂一次,與誰重複誰再撂,甚至多次。直到産生一個“小妮”,一個“二抱腿”,一個“三打手”,一個“清官”,定出每個人的“官位”。
撂出每個人的官職後,遊戲開始。“小妮”坐在地上,“二抱腿”抱起“小妮”的一條腿,“三打手”拿起一隻鞋,打“小妮”的光腳闆兒。邊打邊說:“一五一十上大馬,問問清官打不打?”清官說“打!”“三打手”又接着邊打邊說:“一五一十上高橋,問問清官饒不饒?”清官說:“不饒!”那“三打手”就照前面的再來一遍。直到清官說“不打”或說“饒”,才算一局結束。依照上述規則,重新開局,繼續再撂,再玩。
打手下手要輕,一般都是象征性的,為的是玩,反之,當你撂成“小妮”時,人家也要狠打你。撂清官遊戲很古老、很有趣,常常引來一片笑聲。
挑弱兵
挑弱兵,老家俗稱挑落兵。這是個群體遊戲,需要人較多。參與者平均分成兩組,面對面、手拉手排成隊站着,相距約兩三丈遠。分組時,個子大小、強弱者要盡量分勻。一般是個小、體弱者吃虧,常常是對方被“挑弱兵”的對象。
組分好後,雙方都要推選一個“娃子頭兒”當司令。司令要先檢閱一下各自的隊伍,把“兵”的強弱進行站位交叉調整,避免對方專攻弱兵處。并訓話:“大家一定要把手拉緊,誓死不讓對方沖過去!”
然後,開始叫陣。誰先誰後,由雙方司令以“錘剪包”确定,三枚二勝,赢者先叫陣。赢方司令大聲喊:“關老爺耍大刀,你的兵讓我挑!”;對方司令回應:“你挑誰?”回答:“我挑某某某!”被挑的一般都是對方隊列裡最弱的那個人。聽到名字者,即出列。瞄準對方拉手的薄弱處,義無反顧地、勇猛地沖過去。沖開了,過去了,你就赢了。然後,由赢方司令繼續再叫陣,向對方“挑兵”;若沖不過去,你就成了人家的俘虜,留在對方陣營。對方接着叫陣“挑兵”。這樣交替攻防到最後,常常一方隊伍逐漸壯大,一方隊伍逐漸減少,有時隻剩下光杆司令一人。最後分出輸赢,哪組人多,哪組獲勝。然後,繼續分組,繼續再玩。
我的童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也享受了不少人間樂趣。那些古老而傳統的遊戲,魅力無窮、讓人神往。我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它是農耕文化和農村非物質文明遺産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為當時農村孩子們的啟蒙教育,發揮了不可磨滅的作用。他讓我鍛煉了身體,增添了快樂,開發了智力,懂得了團結協作的重要,學會了動手創作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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