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遊戲從業者，昨晚很敬業地做了一個兒時暑假打遊戲打到飛起的黃粱美夢。後來不幸被鬧鐘打斷。如果按照心理學家弗拉姆的說法，這夢其實是解決人際關系的某種暗示;阿德勒教授指出這夢應該是我體内的一種自我激勵調整機制;弗洛伊德大師則告訴我無論夢到什麼都可以看作是自身一切性欲的體現……

　　好吧，姑且不論筆者表面玩遊戲的潛意識下究竟壓抑着神馬可怕的東西，總之這個夢讓我們今天又有了一個不錯的談資：遊戲中的夢境。

　　即便人類曆史上出現如此多關于夢境研究書籍，夢至今對人而言依然一種充滿魅力，神奇而神秘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麼夢境題材經久不衰，一直是各個領域藝術家們的至愛。從《12猴子》到《穆赫蘭道》，《入侵腦細胞》到《盜夢空間》，令人回味無窮的經典夢境電影不枚勝舉。同樣的，夢境也是遊戲作品中構築深度劇情的一大法寶。那些經典遊戲中挑戰想象極限的種種奇異夢境，一樣令我們難以忘懷。

　　注意：以下遊戲雜談均含嚴重劇透成分，對劇透不适的玩家慎入。

　　莊周夢蝶：《最終幻想10》

　　“召喚”，是FF系列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招牌要素之一，同時也是《FF10》的主題。但在本作詳盡披露了召喚術的原理之後，我整個人都不好了。原來，表面上狂霸酷屌的召喚獸背後，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儀：

　　召喚的前提，首先需要犧牲活人作為“祈之子”。他們的靈魂需要被抽出，并和召喚獸綁定。祈之子通過祈禱的方式，令原本僅存在它們想象和夢境中的“召喚對象”在現世得以實體化。

　　而召喚士的修行過程，正是與“祈之子”們簽訂契約的過程，契約成功，即可召喚出宿有“祈之子”靈魂的召喚獸。(FF10中與召喚獸簽約的房間裡那些華麗的人型浮雕，其實就是嵌在石像中的“祈之子”本人。)

　　因此，隻要“祈之子”的夢境不中斷，召喚理論上是不生不滅的。但在這一過程中，“祈之子”必須作為媒介，以死亡為代價永遠被封存在石像中。這就是“召喚”的原理了。

　　FF10的主人公泰達一夜回到解放前，發現自己穿越到了一個物質生活極其落後的“古代”。他不斷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夢境，但卻沒有想過他自己才是那個夢境本身。準确地說，泰達和他所生活的所謂“現代世界”，都是1000年前無數個“祈之子”共同夢境下構成的一個“召喚對象”。對于真正的現實世界而言他隻不過是個虛幻的鏡像。——這是典型引用“莊周夢蝶”的典故，但不得不說是神來之筆。

　　要通關，要拯救世界，就必須讓“祈之子”停止做夢，但那樣一來自己也會消失。即便如此，泰達依然義無反顧的做出了決定。于是我們看到的，就是FF10那個留下無數悲傷的離别結局。

　　幻夢浮生：《勇者鬥惡龍6 幻之大地》

　　作為著名的“天空三部曲”完結篇，《DQ6》的主題是“發現”。所以通過不斷的冒險，你會驚奇地發現，自己所處的世界是一個“夢世界”，而除此之外還有現實世界、狹隙世界等等多重世界…

　　其中，與副标題對應的“幻之大地”就是指夢世界了。而夢世界，則是現實世界中人們的“願望”投射而成的一個奇妙世界。于是以“夢與願望”為題材，素來以打動人心的冷處理著稱的“DQ流細節”在本作中體現無餘：

　　例如現實世界中一位孤獨的老人，卻羨慕起自己剛娶了年輕媳婦的兒子。于是你會發現在夢世界中，這位老人真成為一個金屋藏嬌的人參淫家。

　　夢世界遇到一個一直在等待不肯離去的男子。他說在等待自己最重要的人。而在現實世界中，他竟是一隻死死守候在主人墳前的狗……

　　遊戲中威武無比的武術家同伴——哈桑，他最後才發現自己在現實中隻是一名平凡的木匠。從小不甘安逸，向往冒險生活而不得的哈桑，隻有在夢世界中才能實現他的願望。

　　配角都這樣，那主角自然要病得更重——雖然沒有一句台詞，但DQ6主人公的人生無疑是最有深度的。DQ6開篇，令主角驚醒的那場讨伐魔王卻不幸團滅的惡夢，恰恰是現實世界發生的真相。而主角自己才是夢世界的住民。現實中的主角，則是貴為王子身份同時肩負着拯救世界重任的“勇者”，但這份巨大的壓力和愛妹死去的殘酷現實令他無力承受。令他願意選擇逃避一切來守護一個虛僞的幸福：所以在夢世界中，主角既不是王子也不是勇者，而是在遠離人煙的山村和蘿莉妹妹恩愛生活的平凡妹控。

　　DQ6的主線，就是這麼一位毫無傳統式勇者精神的少年，尋找“真實的自己”“真實的世界”的過程。而這些令人感悟的細節，需要玩家不斷穿越夢世界和現實，慢慢發現才能得到。抛去浮躁，用心體味。你總會明白看似其貌不揚的《DQ》何德何能被譽為“RPG之國”日本的國民級RPG了。

　　春夢無痕：《塞爾達傳說 夢見島》

　　作為一介塞爾達傳說的忠實愛好者，如被問起對哪作印象最為深刻，筆者一定會回答《夢見島》。

　　1993年登陸GAMEBOY的《塞爾達傳說：夢見島》是第一款掌機版塞爾達。同時也是筆者首次接觸并由此真正開始愛上塞爾達系列的啟蒙作。但直到後來才知道，這款遊戲竟是塞爾達家族的異類：整個遊戲裡既沒有塞爾達這個人，也沒有标志性的三角之力。

　　在一次旅行中，林克遇到了海難，他漂流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孤島。在這裡林克認識了熱情救助他的島上居民(這個夢見島，不如說是任天堂的夢境，因為你正在這裡會看到很多除了名字外完全相同的任天堂經典形象如馬裡奧兄弟、耀西、卡比等)，以及一位足以讓林克忘記塞爾達公主的可愛少女——瑪琳。

　　但是，遊戲給予林克的目的始終是離開孤島，回到海拉爾大陸。在瑪琳的幫助下，林克逐漸找出了離開島嶼的方法——收集八件樂器，喚醒島的主人“風之魚”。但同時林克也意識到，自己才是令這個世界陷入危機的元兇。因為，這個夢見島就是“風之魚”的夢境，林克要回歸真實就要喚醒風之魚，但如此一來，這個夢之島，包括那個對他而言已不可取代的女孩也将煙消雲散。

　　遊戲總有通關的一天，夢總有完結的一天。我們，還有林克，都無能為力。

　　随着動聽的“風之魚之歌”奏起，夢見島和它可愛的島民們逐漸消滅了。林克緩緩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大海中的浮木上。而風之魚，正從他頭頂飛過…

　　雖說不可沉淪浮華夢境，唯有真實才是唯一的正論。但20多年過去了，《夢見島》還是這麼讓人無法釋懷。一如風之魚最後的那句話：夢醒了，記憶還在。

　　醉生夢死：《凱瑟琳》

　　“不管結婚不結婚你都會後悔。”——蘇格拉底

　　“結婚把男人的權力削減到一半，卻又把義務翻成了兩倍。”——亞瑟·叔本華

　　“在人類所有已知的知識領域中，對于結婚的認識是最落後的。”——奧諾雷·巴爾紮克

　　“所有的悲劇都以死為終結，所有的鬧劇則都以結婚為收尾。”——喬治·戈登·拜倫

　　似乎所有偉大的(男性)哲學家、文學家、浪漫主義詩人們無一例外對結婚這檔子事兒沒什麼正面看法，這些名言自然也被單身貴族們奉為圭臬。而《凱瑟琳》，就是講述一個和女友相戀5年但優柔寡斷遲遲不肯結婚的男性屌絲的夢境奇遇。

　　主角文森特是個32歲獨身上班族，與其相戀5年的女友凱瑟琳(Katherine)頻頻催婚暗示，但這個渣男無動于衷，反而在一位也叫作凱瑟琳(Catherine)的神秘女孩的引誘下果斷劈腿發生一夜情。順帶說一句，這隻金發小惡魔确實屬于隻要是男人都不會無動于衷的類型，因為它的真正身份是夢魔，專業級“磨人的小妖精”。

　　與此同時，主角所在的城市發生了大量男性睡夢中離奇死亡事件。而文森特也很快被卷入了這個噩夢，在夢境中他成為了一隻争取逃上高塔頂端的“羊”，而被不斷坍塌的高塔所淘汰的羊，就會在現實中迎接離奇死亡。

　　遊戲中的兩位凱瑟琳：小惡魔型和成熟魅力型

　　噩夢的真相，是惡魔對那些不願結婚卻又不肯放棄關系，或是諸如此類搖擺不定的男性設置的地獄。在遊戲中的夢境裡和現實的選擇中，玩家需要回答很多根本不存在正确答案的問題——基本可以看作是異性交往觀和婚姻觀的定性，以此來決定“K瑟琳”還是“C瑟琳”的路線，以及結局的走向。不過說實話，如果玩家真的以本心來回答這些問題的話，基本沒可能成功抵達最後的完美結局……這正是這個遊戲的惡意之處。人無完人啊。

　　“死賴着不結婚又不分手的男人是會遭報應的”——大概很多玩家都沒想到，竟是一個推箱子遊戲教會了自己這條人生真理。

　　夢與死的輪回：血源詛咒

　　“善良的獵人。願你在蘇醒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價值。”——如果要評選《血源詛咒》中最動聽的聲音。那麼我一定會選這句話。

　　在充滿着殺戮、陷阱、血腥、污穢的血源地獄裡，大概隻有那隻穿着哥特風長裙的人偶妹子才是唯一的愛與溫暖。無論你在血源世界中做過怎樣不可饒恕的事情，她都會最讓人安心的語調喊你“善良的獵人(Good Hunter)”，無條件愛着你，為你(升級)服務。可以說，這隻面無表情的人偶是《血源》中最有感情的物體。無論你再愛它，但還請你明白它口中“蘇醒的世界”的含義：人偶隻能出現在獵人的夢境中。

　　相對于獵人夢境這個恬靜祥和的小花圃，倒不如說雅南城、噩夢邊境、禁忌森林這些如同煉獄深淵般光怪陸離的“現實”才更像是夢境。也唯有身處噩夢之中的解釋才能讓人心安理得。熱衷于《血源》的玩家曾就“哪邊才是夢境”展開過激烈争議，但通過穿針引線的微小劇情拼圖，真相始終隻有一個：

　　獵人夢境确實是夢境。但與普通的夢境所不同的是，它是一個由古神所創造，可以讓獵人無限重生的夢境。遊戲開始時的輸血契約之後，契約者就會在死亡後傳送至夢境，再從夢境返回現實。這種無限死亡複活的機制無異于地獄，因此逃離夢境也是玩家在遊戲中的潛在目的之一。

　　假如玩家在最後接受“第一獵人”的建議，他就會給你一個“解脫”——在夢境中死去。然後玩家就如同神父、老獵人們一樣。在雅南蘇醒并變成了自生自滅的獵人的一份子，失去了做夢的能力，放棄了真正結束這一切的機會(此為BAD ENDING)。與此同時，人偶會在獵人夢境中為你豎起一座小墓碑：并以這句重複過無數次的話語，伴以幾乎無法察覺的悲傷語氣，向你做真正的告别：

　　“再會了。善良的獵人。願你在蘇醒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價值。”

　　夢魇博物館：寂靜嶺

　　沒有人反對《寂靜嶺》是一款非常出色的恐怖遊戲。之所以如此，很大程度上因為它是真正意義上的“恐怖”遊戲。

　　與《生化危機》《死亡空間》等常用的“驚喜式吓人”不同，寂靜嶺的進化樹并沒有朝驚悚片方面開花，而是在噩夢解析、深層潛意識研究、神秘學等領域做足了功課。《寂靜嶺》中集結了一切人類潛意識中最害怕的東西：每隻怪物的形象，每個詭異的場景，其中都有蘊藏着超乎想象的噩夢隐喻。說它是一座噩夢展覽的博物館也不為過。

　　《寂靜嶺》中的幻境與氛圍不會讓你吓得跳起來，而是令你最原始的恐懼自心底緩緩浮現，勾起你試圖遺忘的惡夢片段，令你腎上腺素猛烈分泌，如同身處無底黑暗也無法呼吸的深海——因為面對真正的恐懼人是無法發出聲音的。而這些鬼東西的根源，其實正是來自我們自身，正所謂魔由心生。

　　人造噩夢：惡靈附身

　　也許是受到了《寂靜嶺》的強烈啟發，再度複出的《生化危機》之父三上真司似乎覺得生化B級片式的驚悚已經落伍了，于是也開始玩起高冷深奧的“夢魇式”遊戲設計。但不得不說有點用力過猛——《惡靈附身》的夢境實在過于複雜難解，以至于很少有玩家能做到通關後沒有任何提示分析的前提下把握劇情的全貌。

　　《惡靈附身》的核心概念有點類似于《盜夢空間》。其理論設定是——通過化學或者物理刺激的方式來影響腦體，竊取他人記憶，此外也有利用負面情緒設下陷阱來防禦他人竊取記憶的技術。我們在遊戲中看到的保險櫃頭、貞子姐之類的大殺器就是防禦機制的一環。而主角動人心魄的大冒險可以說從頭到尾都是被人當槍使，隻是用來攻破他人記憶的棋子。遊戲中不止一次出現用撞針直接刺激大腦的場景，主人公在夢境世界(他以為的現實)聽到無線電刺耳的聲響并且頭疼的原因，其實是在現實中的大腦正在被紮針刺激，而夢境中頻頻的頭痛、流鼻血也是身體對腦針的應激反應。(光想象就好痛…)

　　和盜夢空間一樣，《惡靈附身》也有着一環套一環極為複雜的夢境。因此最大的争議點也集中于“夢境從哪裡開始?又是從哪裡結束的?”諸位聰明的玩家，你們能看出真相嗎?

　　癡人說夢：心靈殺手

　　又是一個老美制作的“類寂靜嶺”的遊戲。玩家要扮演的是暢銷失去寫作靈感的驚悚作家艾倫.韋克，他試圖和妻子外出旅行來找回靈感。當他來到一個叫亮瀑鎮的地方卻發現妻子離奇失蹤，艾倫在尋找妻子的過程中，發現自己尚未動筆的一本驚悚小說劇情正逐漸成為現實……他腦海裡刻畫出來的一幕幕小說劇情，都逐漸降臨在自己身上。

　　無論怎麼看，《心靈殺手》的構思都像是脫胎自《寂靜嶺》，當然其中也有些元素來自史蒂芬金的作品《鬼店》以及希區柯克的《鳥》。不過在塑造氣氛與發掘深層恐怖的功力就稍欠火候了。相較于其他重口味恐怖遊戲，《心靈殺手》的口味算是最清淡的。玩家唯一需要提心吊膽的僅僅是用手電筒消滅四周潛伏的黑影(這個設定倒是很新鮮)。

　　盡管獲得了的不少歐美媒體的認可，但不可否認《心靈殺手》的夢境是相對缺乏想象力的。典型的美劇分集架構無形中沖淡了這場噩夢的代入感，編劇的乏味和薄弱的結局也是這個故事兩個最大的遺憾。盡管遊戲中極力試圖以寫實劇情掩蓋一切隻是夢境的手法來制造懸念，可主人公艾倫.韋克的名字“AlanWake”恰恰就是“醒來吧艾倫”——于是遊戲中最大的懸疑就這麼在标題上被劇透了。

　　黑化蘿莉的神經夢：愛麗絲瘋狂回歸

　　《愛麗絲夢遊仙境》是很多人最愛的夢境童話。天真無邪的愛麗絲，個性鮮明的配角，無厘頭的超展開，無愧是載入文學史冊的偉大夢境。以愛麗絲為題材的遊戲比比皆是，但是膽敢如此颠覆原作的還真不多。

　　在《愛麗絲瘋狂回歸》中，我們一如既往要陪伴這隻小蘿莉在她的夢境中冒險。但我們很快就驚訝的發現，這個夢遊的主人“愛麗絲”竟是精神病院的一個小神經病。

　　于是我們不得不操縱這個黑化的愛麗絲，穿梭于真實世界的精神病院和夢境世界的華胥幻想，與她反社會的精神世界做鬥争。同時也幫她找回不堪回首的過去的真相。在這個過程中，你要忍受這隻滿口髒話的小蘿莉瘋狂揮舞着菜刀逐一殺掉夢中那些可愛的玩偶(玩偶被削掉一半腦袋還會鮮血狂噴甚至會露出腦漿……口惡)。諸如柴郡貓、紅桃皇後、帽匠、毛毛蟲等童話中那些老朋友當然也都會出現，黑化和邪惡的程度當然也比神經病蘿莉更加過分……我們記憶中的美麗仙境早已成為陰森險惡的夢魇。如果不想被毀童年，最好還是壓抑自己的好奇心吧。

　　OK，那麼今天的“夜話”到此為止，因為筆者也将進入夢境了。感謝免疫劇透并閱讀到這裡的忠實讀者的支持，同時也提前感謝(劇)透怒症讀者們的不殺之恩。祝大家今晚也有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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