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經》是儒家的一部非常重要的經典,該書的作者一般情況下被認為是孔子,但也有一些研究認為這是後世的儒家弟子假托孔子的名字而編撰的。但不論是否孔子所作,都無損這部著作的偉大意義和現實價值。《孝經》自誕生以來一直是中國社會倫理關系構築的基礎理論依據,深刻影響了兩千年來中國的社會結構和中國人的文化人格。
新文化運動的時候,出于翻地反封建的思想需要,《孝經》這部儒家經典被冠上了“封建枷鎖”的名号,逐漸被囚禁在了“思想糟粕”的黑屋裡。這當然有着時代需要,對于這樣的歸類也無法再置褒貶。但思想革新、文化進步的戰火燃盡之後,再來冷眼看待這部著作,就會發現《孝經》裡所蘊藏的思想内涵即便在現代社會也極具普世價值乃至永恒意義。
在《孝經》的第二至六章,分别對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五種不同的人,其踐行“孝道”的核心内容進行了闡述。當然,這樣的分類方法也是被反封建思想者最為诟病,并以密集火力予以攻擊的地方。表面看來,這是明顯在宣揚“人人生而有别,貴賤親疏如若天壤”的等級思想。而這種森嚴的等級制度,也是封建制度剝削、壓迫底層百姓的理論根源和罪魁禍首。《孝經》之所以在總論之後,緊接着就以連續的篇幅去論述這五個階層的人的倫理差異,其主要目的也是在強調和深化、固化這種等級思想。
這種以天然的血統為依據的森嚴等級制度,在今天的文明社會當然是腐朽、糜爛到臭不可聞地步的思想餘毒了。但如若換一個視角去品味《孝經》,我們就會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就會品味出《孝經》這五個篇章所蘊藏的思想對我們的現實文化意義了。
這就如同蛇毒,在我們對蛇毒缺乏足夠的了解的時候,在我們隻是看到蛇毒傷人肌膚、奪人性命的惡果的時候,我們對蛇毒唯有唾棄、厭惡乃至仇恨。但當我們換一個思路,或者說真正了解了蛇毒的構成、機理之後,就會發現蛇毒也可以作為一種治病救人、維護健康的良藥。世間的萬事萬物,本來就無所謂寶物、廢物和有害、有益的區分,其重點在于如何認識、如何利用,使其“利則取其大,害則取其小”,天下所有的東西都可以變成寶貝。
在《孝經》的第二章,就是闡述“天子”的孝道。原文說:“愛敬盡于事親,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蓋天子之孝也。”意思是說,一個天子(周朝時候的最高統治者)要用仁愛的心、恭敬的姿态,盡心盡力地服侍自己的親人。但這是遠遠不夠,天子最重要的是用美德來感化、教育百姓,讓法律的威嚴遍及四方。如果用現代的政治學觀點來說,就相當于要求天子要将“以德治國”和“依法治國”的手段并重并用,讓恩惠和威嚴遍及所有臣民,傳遍四方乃至影響邦國。
《孝經》的第三章闡述的是諸侯之孝。周朝的諸侯是真正意義上的諸侯,因為他們對自己的封地乃至封地内的所有資産、百姓,是享有完全的占有、支配、獲利的權力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将那些列土封疆的諸侯看做是一個個“獨立王國”的。原文的語句濃縮起來就是九個字:“守富貴,保社稷,和民人”。“保社稷”就是保衛王朝的統治基礎,讓江山綿延、國祚昌隆;“和民人”也很好理解,就是讓自己疆域内老百姓和睦相處、安居樂業。
最難理解的就是“守富貴”這一條。有人認為,既然是“獨立王國”,封國裡的諸侯又是王國的最高統治者,這富貴不但是天生的,而且是世襲的,無所謂守不守啊。事實上,對于諸侯這樣一個上無權力限制、下無有效監督的特殊群體,他們最難做到的就恰好是一個“守”字。因為這種特殊的社會地位,導緻他們最容易自我膨脹、腐朽堕落、橫行不法、虐待百姓,這樣導緻的最可預見的後果就是激起強烈反抗,導緻封國不甯、富貴移位,乃至天下大亂。
所以,《孝經》在這部分不僅僅對諸侯之孝提出了目标性的要求,更是不厭其煩地指出了要實現這樣的目的,應該堅守的态度和采取的方法。這種訓誡幾乎是手把手的教。什麼方法呢?用原文的話說就是:“在上不驕,高而不危;制節謹度,滿而不溢”。處于很高的位置上,權力沒有約束和限制,就絕對不能驕傲進而驕橫,俗語不也說:“人狂沒好事,狗狂挨磚頭”嘛;謙虛一些、謹慎一些,時常保持警惕和敬畏,就能在高位而免除危險。
做到這些,最重要的就是自律,凡事不要壞了制度、規矩,時時處處乃至日常的用度,也要嚴謹和節制,不要鋪張浪費,不要貪圖享樂,放任自己的欲望,以至于窮奢極欲、揮霍無度,就像一杯水一樣,既要保持杯子是充盈的,也要警惕杯子裡的水溢出來。這段對于諸侯的訓誡,與儒家一貫的“中庸思想”是一脈相承的,“謙受益,滿招損”。
《孝經》的第四章就是關于卿大夫的孝道了。卿大夫的孝道重點就在于遵從禮法,謹言慎行,達到“非法不言,非道不行”的境地。從身份和職能來說,卿大夫是一個轉換點。卿大夫既不是高高在上的政治領袖天子,也不是列土封疆、經營一個獨立王國的諸侯,而是為周天子的統治和諸侯王的管理服務的高級管理人員,具體說就是上級決策的執行者。所以,他們這個群體孝道的核心就是遵紀守法、謹守律令。
但卿大夫這個群體又不是單純的執行者,因為特殊的地位,他們既是高層決策的直接接受者,又可以最有力地幹涉高層決策。甚至因為理解的偏差和個人的某種情感、欲望,扭曲某些決策,直白點說就是很容易“歪嘴和尚念歪經”。所以在這個部分特别強調服從——絕對的服從、毫無偏執的服從。
當然,《孝經》在這部分必須有一個必須批駁的思想,那就徹頭徹尾的保守主義。“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的确,卿大夫的孝道核心是服從、遵守,但這種過度的因循守舊,其結果就是阻礙了創新思維、質疑精神,這也是近來儒家思想頗為受現代人所批判的一個重大缺陷。任何一個群體或民族,缺乏與時俱進、革故鼎新的創造精神,甚至将這種故步自封作為一種美德來倡導,當然就會将文化福利轉化成思想枷鎖。
接着就是對士人的孝道要求了。在儒家的世界裡,“士”是一個很龐大的群體。“士”這個群體并非是那些掌握一定的文化、科技資源的知識分子,更是儒家思想的繼承者、傳播者、奉行者。在儒家的學術團隊内部,當然有約束其弟子的規範、評判其優劣的标準,但《孝經》這一部分主要強調儒家的弟子在作為一個社會成員的時候,該履行什麼樣的義務,保持什麼樣的狀态,以什麼樣的姿态實現“學以緻用”乃至“經世濟用”。對于“士”的要求概括起來就兩個字:“忠順”。忠誠而順從,避免知識分子的桀骜不馴、孤傲清高,積極融洽地融合到社會群體之中。
在儒家看來,庶人是社會的最底層。但儒家的根本思想卻從來沒有看不起這個群體的意思,最顯著的一個例證就是“亞聖”孟子就曾經明确提出了“民為重,君為輕,社稷次之”的論斷。而在《孝經》裡,對庶人提出的一系列孝道要求裡,其實包含着對整個社會的期望。因為庶人是最底層的,是數量最為龐大的基礎性群體,所以對庶人提出的孝道标準其實是所有人都必須首先做到的,是前提意義上的。
分門别類對五個社會階層的孝道進行概要介紹之後,我們就會發現,《孝經》并不是簡單的倫理規範,它所倡導和期望的,其實更多。我們完全可以将這五個标準看做是不同身份、職業者的崗位職責、職業道德,因為除去《庶人》這章,對其他身份人群的孝道要求,并不是“愛親、孝親、養親”這麼簡單,而是要求他們以孝道為圓心,根據自己的身份、地位特點,将孝道“仁愛”的内心選擇弘揚光大、由近及遠、推而廣之。
其實一個最為完美的社會,不就是每個人都按照社會分工、恪盡職守,幹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嗎?“物盡其用,人盡其責”就是一種近乎完美的社會形态。另外,每個人所出的社會階層、所從事的職業或者說所扮演的角色都是相對的,例如一個人,他既可能是一個高級官員,他也可能同時是一個兒子、丈夫、父親,他就需要根據不同的場景,合理地把握、理解和進入不同的角色,然後按照不同的角色要求,履行好自己的職責。而《孝經》最具普世價值和永恒意義的思想,也就在這裡。
孝道的基礎性标準是看似針對庶人的,其實就像前面說的,是每個群體都必須遵從的。“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謹身節用,以養父母”。如果直白地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努力生産,勤儉節約,不要惹是生非,好好地贍養父母。但更進一步理解,“用天之道,分地之利”不就是要求人們要盡可能地掌握和利用自然規律,不斷地擴大生産,積累物質财富嗎?這種要求即便在今天的社會,也是具有時代價值的。“謹身節用”,這也更好理解了,就是諸葛亮在《誡子書》裡說的那樣,“靜以修身,儉以養德”嗎?這種對于個人修養的要求,似乎是永不過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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