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創作者「葫蘆肥」,在今日頭條獨家首發。
“夜幕降臨,莎赫劄德接着講故事。”——《一千零一夜》
01 一本奇特的文學巨著
在世界文學史上,從來沒有一本書像《一千零一夜》這麼奇特。
從口頭流傳、民間手抄、藝人傳唱,到正式定型成書,竟然曆經七八百年之久,是絕無僅有的特例。
俗話說“空穴來風”,《一千零一夜》的這種獨特性,實際上是與其創作成因密切相關的,今天我們就來談一談這本宏偉巨著。
不過,在此之前,它還有許多有趣的“真面目”,值得我們好好地“重新認識”,因為,幾乎每個中國人都聽說過《一千零一夜》,可未必聽的都是“原版”。
中國圖書市場上的《一千零一夜》往往以童書的面貌示人:
一個簡單的标題,接着馬上就切入故事内容;故事與故事之間看不出什麼關聯性,就像随意編排在一起;書呢,也不厚,讓人覺得“一千零一夜”仿佛是個虛指的修辭手法。
這樣一本書,哪有什麼吸引力,無非就是個故事集錦罷了——很長一段時間,《一千零一夜》給我的印象都是如此。
但實際上,原版的《一千零一夜》并不“長這樣”。
02 夜夜都有新故事:有趣的阿拉伯分夜體
真正的《一千零一夜》,源于古代阿拉伯說書藝人的口述。(請留意文末備注)
就好比中國的章回體小說、話本一樣,阿拉伯說書藝人也有自己獨特的叙事方式,稱為“分夜體”。
顧名思義,就是以“一夜”為一次故事講述的停頓——“今夜的故事至此告一段落,明晚再接着講”的意思。
之所以會采用這種藝術形式,是因為《一千零一夜》本身就有一個超大型的故事框架:
相傳在古早的時候,有一個名叫舍赫亞爾的國王,由于遭受王後的背叛,對世上的所有女子起了報複之心。他每夜娶一名處女,天亮時就殺掉,居民聞之色變,女子紛紛外逃。為了解救衆人,宰相的女兒莎赫劄德自願嫁給國王。
宰相本以為女兒必死無疑,哪裡知道,莎赫劄德每晚都給國王講一個故事,講到天亮時又都留着一點懸念,令國王舍不得将她殺死,于是,她一連講了一千零一夜,最終,聰慧美麗的她化解了國王的戾氣與心結,從此,生活幸福,國泰民安。
《一千零一夜》所講述的,就是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莎赫劄德每一晚所講的每一個故事。
《一千零一夜》插圖
書中經常會以“夜幕降臨,莎赫劄德接着講故事”作為開頭,而以“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劄德戛然止聲”作為一夜故事的結束。有趣的是,故事中還有莎赫劄德的親妹妹杜娅劄德,她的戲份也很重要。
有的時候,莎赫劄德的故事比較短,還沒到天亮就講完了,這時,妹妹杜娅劄德就會馬上救場:“姐姐,你講的故事真精彩,真動人,真美妙!”
莎赫劄德就會接話說:“如蒙國王陛下厚恩,能再留我一夜,這與我來晚将要講的故事相比,就算不上什麼精彩、動人、美妙了。”于是,那個被故事寵壞的國王,就同意莎赫劄德繼續講下去。
這種令人忍俊不禁的小過場,是阿拉伯說書藝術的風格特點,将零散的故事通過核心的框架故事自然串接在一起,讀起來便有了良好的沉浸感與連續感。
03 點睛的作品之魂:不可或缺的阿拉伯詩歌
如果僅僅隻是上面的小串場,那也隻能算是說書人的叙事技巧,《一千零一夜》就仍然是一部“故事集錦”,無法達到被高爾基評價為“宏偉巨作中最壯麗的一座紀念碑”那樣的高度。
真正起到畫龍點睛之妙用的,是分散在全書中的1380餘首阿拉伯詩歌。
阿拉伯本身就是一個詩歌的民族,阿拉伯人以詩歌記史、以詩歌著文,詩歌甚至就融入在人們打井、趕集、戰争等等日常生活勞作之中。
就像《腳夫豔行記》中所說的那樣——“阿拉伯人任何場合都以詩歌來表達内心”。
所以,融會了波斯、印度、希臘、埃及、羅馬,甚至還有中國民間故事于一身的《一千零一夜》,也少不了風格濃郁的阿拉伯詩歌。
女兒莎赫劄德次日将要入宮,宰相憂心忡忡,為了安慰父親,莎赫劄德張口吟詩:
切請告訴惆怅之人,
世間的憂愁不會長存;
憂愁像歡樂一樣,
轉眼之間便會消遁。
埃及米斯爾城的修鞋匠馬魯夫,離開新婚妻子,思戀之情像拍岸之濤撞擊着心口,他悲苦地吟詩:
時光背棄了我,
使我夫妻各東西。
想來心欲碎,
似火燃眉急。
流落異鄉的希臘公主瑪麗娅被瘸腿宰相買走,她想着心上人努爾丁,不禁悲從中來,在船上吟誦:
别離之舟載着我,
速速駛向大海。
我的眼神已傷,
淚水将我全身覆蓋。
阿拉伯文化在強盛的阿拔斯王朝時期,極具多元性與包容性,而作為生活精神支柱的詩歌更是進入黃金時代:宗教詩、征戰詩、政治詩、牧詩、情詩、諷刺詩、哲理詩、訴怨詩、彩詩、修辭詩、頌聖詩、诙諧詩……簡直是百花齊放的詩歌天堂。
極緻蓬勃繁榮的阿拉伯詩歌,幾乎覆蓋世俗、宗教、政治、文藝等人們生活的所有領域,所以,對于外國文化也就展現出極其強大的“熔煉”能力。
外國的民間故事,經過阿拉伯詩歌與文學的藝術加工,就被同化、融入成了具有阿拉伯氣質又詩文并茂的《一千零一夜》。
無怪乎有學者感歎:“沒有詩的《一千零一夜》,就等于沒有太陽的白天!”
04 本質:一次“文化熔爐”的自信挑戰
《一千零一夜》這部文學巨著,本質上是阿拉伯文明的一次“文化熔爐”的自信挑戰。
隻不過,這種挑戰是無意識的,它是伴随帝國版圖的擴張、阿拉伯文化的迅速壯大而自發形成的。
“如果你有兩塊面包,你應當用其中的一塊來換取一朵水仙花。”穆罕默德的這句名言,向我們揭示了一個秘密:阿拉伯是極具成長本能的文明,它既追求物質文明,也十分重視精神文明。
事實上也的确如此。
從公元7世紀阿拉伯文明崛起,到13世紀,阿拉伯文明在對外擴張的腳步中,表現出的正是對科學強烈渴求、以及崇尚文化交流的積極态度,它極善于學習吸收,同時又擅長文化傳播。
這一時期的阿拉伯文明,就像一輛隆隆不停的巨大戰車,迅速地征服、同化、影響着諸多文明和教派,其“大熔爐”般的強大氣質,堪比中華文明。
我們将這一曆史背景與《一千零一夜》的創作時代放在一起觀察,就自然能夠理解——為什麼《一千零一夜》的成型期會長達7、8個世紀?為什麼《一千零一夜》能夠融會多國民間故事而升華為世界名著?
沒錯,《一千零一夜》并不是我們兒時印象中的故事集錦。
它是在一場“文明熔煉”中自然形成的文化結晶,是阿拉伯帝國黃金時代的記憶精華與文明象征。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劄德戛然止聲。”——《一千零一夜》
文末備注
《一千零一夜》的底本,據信源于故事集《天方夜譚》,原為3世紀到7世紀之間波斯人所創作,後來波斯落入阿拉伯手中,此書也就成為阿拉伯人所有,直到13世紀巴格達陷落之前,此書經過無數記錄者與傳述者的彙集、增補,成為了阿拉伯的傑出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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