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故事

忘川橋上黃狗走，雞鳴三聲莫回頭！這是村裡廣為人知的一段民謠。

“啊！！！”

每到傍晚這個時候，凄厲的叫聲就在忘川橋上響起來，聲音綿亘悠長，尖銳而凄涼。

奶奶說這是芳娘子在唱歌。

芳娘子是誰？她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唱歌？奶奶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曉菲，就在芳娘子如常一樣喊出第一個啊字的時候奶奶就咽了氣。

曉菲猜想，一定是芳娘子帶走了奶奶。

家裡從此冷鍋冷竈，曉菲終于成了一個徹底的孤兒！

同齡的孩子都欺負她，他們往她的書包裡裝石頭，把她的課本悄悄藏起來，往她的課桌抽屜裡扔死老鼠。

村裡的大人們嫌棄她，說她是掃把星，克死了父親，又克死了自己的祖母。

至于曉菲的母親，從曉菲會認人開始，她就沒有見過她，村裡人說曉菲的母親跟别的男人跑了。

曉菲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可是奶奶告訴過曉菲，曉菲的母親是個善良的女人，她很疼愛曉菲。

媽媽她真的愛自己嗎？曉菲想要去問問那個芳娘子是否見過自己的母親。

聽說曉菲要在傍晚的時候去忘川橋，村裡人沸騰了！

忘川橋上黃狗走，雞鳴三聲莫回頭！

這是村裡流傳開的段子，連三歲孩童都知道，忘川橋去不得！

去過忘川橋的人後來都瘋了！

“曉菲，你可别給村裡人添亂，就是不看在你死去的父親身上，你也看在你剛過世的祖母身上，忘川橋就别去了。那裡不是小孩子該去的地方！”

第一個出來勸阻曉菲的是村裡德高望重的大族長，奶奶去世，還是這位族長協助曉菲操辦的喪事。

這是一個嚴厲的老頭，曉菲很怕他。

“族長，我想去問問芳娘子有沒有見過我媽。”盡管很害怕，曉菲還是小聲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族長雖然嚴厲，但卻是個好人，曉菲想，他應該會同意的。

“什麼芳娘子？你媽是個壞女人！”族長似乎很不屑提起曉菲的母親，這句似是而非的話，曉菲沒有聽明白，不過，曉菲卻看得出族長很反感自己的母親，同樣也讨厭所謂的芳娘子。

曉菲被族長罰了禁制。

族長把曉菲關在了家裡，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盯着曉菲的一舉一動。

所有人睡夢中都恨不得長出一隻眼睛盯着曉菲，他們實在是太害怕曉菲去忘川橋了。

“啊！！！”

芳娘子又開始唱歌了！

“你聽！”曉菲豎起耳朵，像奶奶還在世時候那樣，朝着忘川橋所在的方向。

“那可怕的聲音又響起來了！真該死！”看守曉菲的一個村裡人露出了恐懼的神情。

他雙手捂住耳朵，緊皺着眉頭，嘴唇卻在不停的哆嗦，曉菲看得出他真的很恐懼。

“三叔，芳娘子多可憐啊！”曉菲側耳傾聽着，小小年紀的她突然歎了口氣沖看守她的村裡人說道。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哪裡有什麼芳娘子！”三叔緊張的四處看了看，這才轉過頭對曉菲一陣訓斥。

“就是那個唱歌的芳娘子啊。”害怕三叔沒有聽明白，曉菲又強調了一句：“你聽！”

啊！！！

除了那個每到傍晚就出現的凄厲的叫聲，什麼聲音也沒有。

“那不是芳娘子在唱歌！那是厲鬼在哀嚎！”三叔刻意壓低了聲音，仿佛真有厲鬼就躲在他身後随時要掐住他脖子一樣糾正曉菲的認知。

“不，那就是芳娘子在唱歌，奶奶告訴我的，絕不會錯！”曉菲固執己見的捍衛着奶奶的權威。

三叔突然露出一個恐怖的微笑，顯露出一副驚訝的神情：“你的祖母是被厲鬼迷惑了。”

“曉菲，聽族長的話，千萬不要去忘川橋！否則你也會被它迷惑住心智的。”

三叔并非是曉菲的親三叔，而是村裡依照輩分，曉菲對他的一個尊稱。

“三叔，你騙人！我奶奶才沒有被厲鬼迷惑！”曉菲急于辯解，竟然一口嗆住了。

“你這孩子，急什麼！跟你媽當年一個性子。”三叔手忙腳亂的給曉菲拍打着後背順氣兒。

“我媽當年是什麼性子？三叔，你也見過我媽媽對嗎？她長什麼樣兒啊？她去哪兒了？為什麼不回來看我？”

一聽見三叔居然知道自己的母親，曉菲就忍不住追問起來，她太想知道她的母親到底去了哪裡。

奶奶說母親是個善良的人。

“那個壞女人，早跟别的男人跑了！曉菲，你将來可不能學你媽。”三叔嗔怪了一句，閉口不再提曉菲母親的事情。

“行了，早點歇息吧，明兒早還得幹活兒呢！”三叔吩咐了一句，就去了外間屋子。

曉菲知道，隻有等到自己睡下了，三叔才會真的睡下，他害怕自己偷偷跑去忘川橋。

忘川橋上黃狗走，雞鳴三聲莫回頭！

這句話具體是什麼意思，曉菲一直沒有弄明白，村裡人隻告訴曉菲不能去忘川橋。而關于忘川橋的總總傳說卻沒有告訴過她。

天亮的時候，村裡炸開了鍋。

三叔死了！

一時間，村裡衆說紛纭，但所有的矛頭卻是指向曉菲。

曉菲是個不詳的孩子，如同她母親一樣，是個壞人。這是三叔死後，村裡人對曉菲的一緻評價。

大人們嫌惡她，小孩子們朝她吐唾沫！

以前的時候，村裡人對待曉菲還有一絲憐憫，如今，所有人看向曉菲的眼神都是憎恨和恐懼！

他們說曉菲身上有那個女人的影子！

曉菲在村裡走動的時候，所有人都躲的遠遠的，就像她的身上攜帶着瘟疫一樣。

人們交口接舌，低聲議論，眼裡迸發出惡的光芒，可是卻對曉菲無計可施。

曉菲身上有那個女人的影子，她攜帶着那個女人的詛咒。所有靠近曉菲的人都會死！這是村裡人低聲議論的時候被曉菲無意中聽見的。

“曉菲，村裡不能再留你了，這個世界很大，從今以後你就不再是村裡的人，你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對曉菲下達驅逐令的還是那個德高望重的大族長，這一次，連大族長對曉菲說話的時候，都站的遠遠的，身旁還有幾個身強力壯的莊稼漢虎視眈眈的盯着曉菲。

“族長，你不要趕曉菲走，曉菲已經沒有家了，曉菲不想離開這裡。”曉菲一邊說一邊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淚水。

“哎，”族長歎了一口氣，“曉菲，為了所有人的安全着想，你還是離開吧。”

曉菲嗚咽着哀求着，可惜所有人都鐵了心要趕她走，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曉菲求情。

“那我能去忘川橋嗎？我想去那裡問問芳娘子，有沒有見過我媽媽。”這是曉菲能想到的唯一去處。

所有人都對曉菲母親的事諱莫如深，就連奶奶還在世時，也不曾向曉菲吐露過多關于她母親的事情。

聽完曉菲的請求，村裡人看向曉菲的神情更加複雜了。

果然是那個女人回來了！

這是人群中悄悄發出的聲音。

“不行！”大族長一口回絕。在村裡，大族長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威，他的話，村民們奉若圭臬。

衆人提着的一顆心才終于落了地。

不過，大族長也終于答應曉菲可以再在村裡呆半個月，這期間，村裡人會為曉菲聯系一個可靠的去處。

“啊！！！”

那個聲音又來了。

所有人都恐懼這個聲音，隻有曉菲聽的如癡如醉，這是熟悉的聲音，奶奶在世時候說過的，這是凄婉的歌聲。

沒有人有膽量再單獨看守曉菲，曉菲住進了族長的家裡。

由族長親自看守，那個女人不敢把族長怎麼樣的。

曉菲卻在族長家後面的園子裡發現了一條偏僻的小道，小道上打理的很幹淨。曉菲小心翼翼的踏上了小道，她想去看看這個小道究竟通往哪裡。

驚喜的是，族長似乎對曉菲踏入小道的事情一無所知。

這條道似乎永無盡頭，曉菲沿着小道一直往前走，走到再也看不見族長家的大房子才停下了腳步。

濤濤的水聲在耳邊轟轟隆隆的湧過，像有一條巨龍在呼嘯，曉菲的腦海裡忽然湧現出一股奇怪的念頭。

這裡好熟悉！

潮濕的水霧鋪面而來，巨大的石拱橋就聳立在眼前，石碑上那兩個字，曉菲一直默念了許久，才終于确定。

這裡真的是她一直企盼着的忘川，那座橋就是芳娘子日夜在那裡唱歌的忘川橋！

“芳娘子，你認識我媽不，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也不管芳娘子是否能聽見，曉菲站在橋上對着忘川水大聲的呼喊。

“啊！！！”

曉菲并沒有喊來芳娘子，隻看見一個衣衫褴褛的中年女人從橋洞裡走了出來，她的頭發已經長過了膝蓋，她的手裡正拿着破碎的布娃娃在哭喊，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又對着布娃娃搖頭晃腦。

出于本能的害怕，曉菲拼命的往來時的路奔跑，可是族長家裡的大門已經關了，任憑曉菲怎麼敲打，族長家的大門也沒有打開。

曉菲在村子裡跑了一圈，也沒有人肯為她打開一扇門，曉菲想告訴大家忘川橋根本沒有厲鬼也沒有芳娘子，那裡隻有一個瘋子！

可惜沒有人願意為曉菲打開家門，聽她的訴說。

天剛發亮的時候，有人在村裡發現了在草垛旁邊睡着了的曉菲，大家像是發了瘋一樣驅趕着她，和昨日的忌憚不同，今日的村裡人更多了幾分理直氣壯和兇神惡煞。

“族長，果然如您所料，那個女人附身在了曉菲的身上，要不然她關在您家裡好好的，怎麼會在雞鳴三聲過後跑出來挨家敲打着村人的房門，幸虧我們沒有給她開門。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這是村人們在趕走曉菲後，對族長的感謝，一如多年前在趕走那個瘋子時，那樣虔誠的感謝。

無處可去的曉菲隻好跑回了忘川，這裡是離村子最近的地方。

瘋女人不瘋的時候，也會和曉菲說話，講一些曉菲聽不懂的故事，瘋女人說，她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她生下孩子不久後，男人就死了。

有個老頭就把他的男人帶走了，而她發現那個老頭居然在吃他男人的肉，後來她就瘋了。她就跑到了這裡，可是她清醒的時候，她又無比思念她剛出生的孩子，她想要回村裡看她的孩子，可是村裡所有人都把她當成惡鬼，不允許她回去，還說她是不詳的人，克死了自己的男人。

瘋女人發瘋的時候，就會發出一陣陣凄厲的喊聲，那個曉菲聽了無數遍的從忘川橋飄出來的喊聲。

原來忘川橋上黃狗走，雞鳴三聲莫回頭的意思是，隻要來了忘川橋，公雞打鳴三聲過後，你就不要再回村子裡了，因為回去了也不會有人給你開門。

而忘川橋上那條黃狗，曉菲見過，它專吃人的骨頭，族長吃完肉後就把骨頭丢給了黃狗。

“啊！！！”

當那個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曉菲正依偎在瘋女人的懷裡甜甜的睡覺，夢裡是母親在唱她最愛聽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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