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沖,東京人氏,八十萬禁軍教頭,如今落草為寇,因為長的豹頭環眼,人稱“豹子頭”。
梁山不是那麼好上的,直接跑過去說要入夥當強盜,多半會被别人當作奸細、二五仔,結果被人剁了沉江。
這年頭做什麼都要有關系,沒有關系什麼都難做,江湖就是一個巨大人情關系網,想要混得好,就要三分靠能力,七分靠關系。
我忽然理解了陸謙的想法,你不去攀炎附勢,不去親近達官貴人,有了好處别人也想不到你,隻會給離自己近的人。道理雖然是這樣,但我還是不認同陸謙的做法,人總要有個底線的,越過這個底線也就不能再稱為人了。
草寇也是需要有人推薦才能當的,這是我沒有想到的,好在我有柴大官人的推薦信。
江湖上的朋友我隻認識兩個,一個是我的義兄花和尚魯智深,他在野豬林救了我;另一個就是小旋風柴進,他給了我兩封信,一封信讓我在滄州牢城不被為難,另一封信如今在我懷裡,可以推薦我上梁山入夥。
他們兩個都是很好的朋友,一個純良耿直,一個急公好義。
旱地忽侓朱貴這種人不能做朋友,他已經不能叫做人,他說落單到他店裡的人,先用蒙汗藥麻翻,洗剝幹淨,瘦的做成臘肉,肥的熬成燈油。如果不是我一進店就問怎麼上梁山,一時不敢下手,可能我也成了臘肉。
他端上來的肉我沒敢吃,雖然他說那是正宗的牛肉,但這話從一個把人做臘肉的人嘴裡說出來,讓人怎麼相信,我幹刨了兩碗米飯。
江湖上的人大都看不起書生,認為“百無一用是書生”,江湖上靠的是人情,靠的是拳頭,靠的是誰的弟兄多,不是看誰讀的書多,讀書在江湖這一行隻能作為錦上添花,喝酒時的笑話。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規則,每一行都有适合這一行的人,很顯然書生不屬于混江湖這一行,同樣官場這一行不屬于江湖人。
江湖人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強盜更是,一切都不能想得太多,而書生恰恰想得最多,想得多了,你的拳頭就硬不起來,揮起來的刀就會猶豫,就不夠快,這是就很緻命,我以前就是想的太多,才落得這個結果。
王倫不想我入夥,我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無非是因為他手無縛雞之力,杜遷和宋萬他還勉強靠以前的關系能維持得住,而我,曾經的八十萬禁軍教頭名聲太響,他怕壓不住,他怕我奪了他的寨主之位,而我根本就無心于此,但他不會相信。
上山要納投名狀,這是王倫為我定的規矩,也是他最後的堅持。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的人需要遵守規矩,而有的人就不需要遵守規矩。
如果是柴進上山,多半不需要遵守這樣的規矩,而我,就必須要遵守這個規矩,他是要趕我走。
我不想去殺人,至少不想去殺無辜的人,他們沒有犯錯,即使犯錯了也不是我能審判的。他們還有孩子、妻子、父母,殺了他就等于毀了他們一家。我已經是一個沒有家的人,這世上不應該再多幾個像我一樣沒有家的人。
英雄好漢可以快意恩仇,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秤分金銀,但不應該濫殺無辜,欺壓良善,不然和高俅那一夥人有什麼區别。
在山下的第一天,沒有一個人經過,而我看了一天的風景。
梁山上的雪也是這麼美,想必芸娘看到這樣的風景也是歡喜的。厚厚的雪,高高的林子,一望無際的水泊,是那麼的幽靜,靜得讓人心碎。
等待的時候我睡着了,我夢到了芸娘,她也來到了梁上,在這林子裡,她在前面跑,我在後面追,她把雪球扔向我,就像以前在東京玩雪仗一樣,她說大哥來抓我啊,然後跑,一路跑一路笑,她的笑聲回蕩在林子裡,而我怎麼也追不上,在她消失在林子裡時,我醒了,臉上不知道是雪水,還是眼淚,我又想她了。
山門口,王倫笑着說是否沒有收獲,你隻有兩天時間了。看他得意的神情,我很想一拳砸在他的臉上,我決定跟他好好談一談。
夜裡,我到了王倫的房間,而他還在睡覺,我把他拍醒,我能看得出他很害怕。
我告訴他,殺一個人對我來說易如反掌,但我不想殺人納投名狀,不想亂殺無辜,同樣我也不會随便殺他,但不要逼我。我隻希望能夠在這裡有個栖身的地方,我不會也不想去搶他的寨主之位。
我的話他聽了進去,但他說話已經說出去了,三天時間你就做做樣子就行。我說可以。
第二天,同樣是看了一天的風景,也沒有人,隻有一隊幾百人的隊伍路過。其實沒人路過也正常,人人都知道水泊梁山上有一夥強盜,專門搶劫,有誰還敢從這裡過,不是嫌命長嗎,很顯然,沒人嫌命長。
事無絕對,在第三天,還真有一個人路過,這人生的兇惡,臉上好大一塊印記。敢走這條道的果然是猛人,我沒去找他,他反而拿刀撲向我來。藝高人膽大,武藝端的不錯,與我鬥了幾十回合不分勝負。
後來知道,他叫青面獸楊志,也是一個命運多舛的人,王倫想要楊志留下來,他想要用楊志制衡我,看來被我那夜一吓,人變聰明了。
楊志沒有同意,他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還有可能東山再起,如果我是他我也不會願意,沒到最後的地步誰又願意落草為寇。
落草為寇意味着與主流社會脫節,意味着困在一個地方不得随便出去,與過往徹底脫離開來。
梁山對于我來說就是一個大一點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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