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遊
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淺情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
可憐人意,薄于雲水,佳會更難重。細想從來,斷腸多處,不與這番同。
晏幾道是宋仁宗朝宰相晏殊第七子。晏幾道自小在绮羅脂粉堆中長大,珠圍翠繞,錦衣玉食。每天的生活就是跌宕歌詞,縱橫詩酒,樂享生活。晏殊去世後,晏幾道春風得意的生活也戛然而止。
熙甯二年,宋神宗任命王安石為參知政事,負責變法。熙甯七年,晏幾道的好友,監安上門、光州司法參軍鄭俠上書宋神宗,反對變法被下獄,晏幾道受其牽連,後被宋神宗釋放。這件事對晏幾道造成了不小的打擊,也使他從一個書生意氣的公子哥兒,淪落為潦倒落魄的貴族。
孤高自負、沉淪下僚、失意潦倒的晏幾道,既不肯依附權貴,又拙于謀生,隻能通過緬懷既往的輝煌歲月,來安置失落的心靈。他的詞大多是描寫由富變衰以後的抑郁或失戀訣别之後的悲哀,比較感傷,凄婉動人。
如:臨江仙(鬥草階前初見)
鬥草階前初見,穿針樓上曾逢。羅裙香露玉钗風。靓妝眉沁綠,羞臉粉生紅。
流水随便春遠,行雲終與誰同。酒醒長恨錦屏空。相尋夢裡路,飛雨落花中。
晏幾道一生既經曆過錦上添花,也見慣了世情涼薄。從“雲端墜入凡塵”的坎坷經曆使他的詞作飽含人世的滄桑感。這首《少年遊》就是其中的佳作之一。
行雲流水是一個比喻詞,有三種解釋。第一種形容文章自然不受約束,就像漂浮着的雲和流動着的水一樣。第二種形容事物流轉不定,易于消逝。第三種形容速度快而且動作輕巧。
晏幾道的這首詞中對行雲流水的解釋是形容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如行雲流水一樣流轉不定,易于消逝。
上半阙将“行雲”和“流水”分别表述。首先說“流水”:“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以流水比喻離别。“東西流水”出自傳為卓文君作的《白頭吟》“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其次說“行雲”:“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用行雲比喻對方一去杳無音訊,相見隻在夢中。又暗用楚王夢神女“朝為行雲”之典。上半阙由“流水”終相逢與“行雲”隻存在于夢中,讓人覺得仿佛行雲不如流水。
下半阙“可憐人意,薄于雲水”,将行雲流水合并述之,其意是人情淡薄既不如流水之“終解相逢”,亦不如行雲之“猶近夢魂”。
通過上、下半阙的三層渲染,更加倍了晏幾道感歎人情淡薄的傷心與心冷。
晏幾道還有一首名作《阮郎歸·舊香殘粉似當初》也是描寫人情淡薄。與此詞用行雲流水比喻人情淡薄不同,《阮郎歸》是通過物與人的對比描寫,反襯出人情淡薄,今不如昔。
阮郎歸
舊香殘粉似當初,人情恨不如。一春猶有數行書,秋來書更疏。
衾鳳冷,枕鴛孤,愁腸待酒舒。夢魂縱有也成虛,那堪和夢無?
近人夏敬觀說:“晏氏父子,嗣響南唐二主,才力相敵,蓋不特詞勝,尤有過人之情。叔原以貴人暮子,落拓一生,華屋山丘,身親經曆,哀絲豪竹,寓其微痛纖悲,宜其造詣又過于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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