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将樓青苗氣得柳眉倒豎、滿臉通紅，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卻隻能迸出一個字，“你……”

來娣自打到江南之後，每天除了學習察言觀色，還在學習怎麼把話說圓乎，用最簡單的詞句，表達自己想表達的意思。

姆媽性子躁，是沒有耐心聽來娣慢慢講的，三句還沒聽到重點，便要上手打了。時間長了，來娣的嘴皮子要遠超任何一個同齡小囡。

嘴皮子遠超同齡小囡

生活也逼迫來娣學會了僞裝，她在大人面前，永遠是輕言細語，也從不主動招惹其他小伢。但若是有小伢認為她面軟好欺的話，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來娣一開口，會罵得他們生不如死！

而且，她還在觀摩大人的罵戰中，學會了怎麼踩别人的痛腳，怎麼上綱上線，從道義的角度罵得他們不敢接口。

隻是，這麼多年，她罵人的本事，一共也才在兩個人面前施展過，一個是樓紀山，一個就是眼前的樓青苗。

“我什麼？我說錯你了嗎？别以為就你牙尖嘴利會罵人，我隻不過是不稀得搭理你罷了！”來娣不屑地道。

“你，你欺負人，哇……，我要去告訴我阿爹！”樓青苗再也受不了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來娣一見自己将樓青苗惹哭了，也有些慌了神，要是真告到大人那裡，一頓打又逃不掉了。

眼珠一轉，來娣又鎮定下來，伸出食指刮着自己的臉“怎麼，你就隻有這點本事麼？又要罵人，罵不過别人，就要找大人幫忙？樓青苗，你是還穿着開裆褲的小毛頭麼？羞不羞？”

穿開裆褲的小毛頭

來娣用的是激将法，小伢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說他是小毛頭了，為了彰顯自己的成熟，絕大多數的小伢甯願将眼淚和着往肚子裡吞，也不會再哭了。

果然，樓青苗也受不了這種激，一邊抹眼淚，一邊回罵道，“你才是穿着開裆褲的小毛頭！你才是小毛頭！”

“隻有小毛頭才會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我和你究竟誰是小毛頭，一聽就知道了！”說着，來娣又故意學着樓青苗的聲音，“嗚嗚，你才是穿着開裆褲的小毛頭！嗚嗚，你才是小毛頭！嗚嗚……”

“咳咳，夠啦，你欺負我阿妹，要欺負到什麼時候？”黑暗中，一個還在變聲期的少年的聲音響起。

“哇……，阿哥，她欺負我，哇……”樓青苗向那個聲音的主人撲了過去。

兄妹

來娣欺負人家的阿妹，卻被人家阿哥當場逮住，不免有些尴尬，不過她很快為自己找到借口，“我怎麼欺負你阿妹了？我可是比你阿妹還小兩個月呢，怎麼會是我欺負她，應該是她欺負我吧？難道誰掉眼淚，就是誰受了欺負麼？那樓青苗将賴賴欺負得眼淚汪汪時，怎麼不見你這個阿哥出來主持公道？”

别看樓青苗在來娣面前，隻有挨罵的份，可是她罵起賴賴來，可是跟連珠炮一樣，來娣不止一次碰到過。生性綿軟又口齒笨拙的賴賴，就隻有被罵得抹眼淚的份兒。

而且，賴賴說，樓青苗從不當着大人的面罵她，但一背着大人，跟她說話就從來沒個好聲色。來娣今天之所以這麼怒罵樓青苗，也是存了教訓教訓她，為賴賴出口氣的意思。

但是，她們的阿哥樓青雲是知道這個事的，因為樓青苗并不避諱樓青雲，而樓青雲看到了也當沒看到一樣。

黑暗中的少年，更加尴尬地摸摸鼻子，說不出話來。

尴尬的少年

賴賴的阿哥今年十五歲了，等到秋收之時，就要進入生産隊做生活了，家裡的大人體恤他很快就沒有好日子過了，所以現在放任他每天起得晚一些。

隻是，他今天朦朦胧胧中，聽到小阿妹似乎在和人吵架，而且還破天荒地吵輸了，便悄悄起身來看看，是哪個小囡這麼厲害，竟能打敗在他們這一輩中獨孤求敗的樓青苗。

隻是他才一開口，便後悔了，果然是個超級厲害的對手，竟讓他也無言以對。

“你身為阿哥，卻不能一碗水端平了，放任一個阿妹欺負另一個阿妹，連我這個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你咋好意思當這個阿哥的？現在倒還有臉跑出來拉偏架，你阿爹姆媽曉得嗎？你……”

“停，停，停！别說了，你厲害，我服了！”樓青雲将右手掌搭在堅起的左手食指上，都說好男不跟女鬥，他現在隻求老天爺保佑，别讓這個好女再鬥他這個男了！

好男不跟女鬥

……

來娣和賴賴背着草籃出了村，賴賴就扔下草籃，捂着肚子笑開了，“哈哈，來娣，你真厲害！哈哈，我阿哥和阿妹，哈哈，都叫你罵得，哈哈，說不出話來了，哈哈！”

賴賴想到她們離開時，阿哥和阿妹一臉的痛不欲生，就笑得停不下來。

太痛快了！在家裡，從來隻有她挨罵的份，今天終于也讓樓青苗嘗嘗那滋味了。

來娣卻沒好氣地一把拉起賴賴，白了她一眼，“别笑了！看到今天我怎麼罵樓青苗了嗎？以後她要是再罵你，你就罵回去，罵得比她還厲害，她就不敢欺負你了！”

賴賴一張臉幾乎皺成了包子，呐呐地道，“我，我，罵不過她。她說話快，我才罵她一句，她都罵我好幾句了！”

“罵不過她也要罵！你越是忍氣吞聲，她就越以為你好欺負，下次就會罵你罵得越狠！你是阿姐，原本她應該聽你的，她卻反過來欺負你，你阿爹姆媽定是不知道的。你隻有回罵她，罵得你阿爹姆媽曉得了，她才不敢再欺負你。”來娣拉着賴賴的手，一邊耐心地解釋着，一邊往前走。

姐妹

“我告訴你，做人越是老實，來欺負你的人就越多。你也說了，小時候，隻有你阿哥一個人背着大人欺負你，現在又多了一個樓青苗。你要是還不反抗的話，你阿弟樓青松也會見樣學樣，到時候，他們三個合起夥來欺負你，你就哭都哭不出來。”

“不，不會的，青松跟我好，不會跟阿哥和青苗一個樣的。”賴賴白着一張臉，拼命地搖着手。

“那是因為他還小！你不是也說，青苗小時候跟你可好了，可現在呢？”來娣怒其不争地問道，“你不用怕他們！你自己會繡花，一副花樣子賣出去，能掙許多錢呢，以後又不用靠他們養活，憑什麼要受他們的欺負？……”

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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