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對于闫妮來說,似乎始終都隻是她獨自一人的某種信仰。
她并非來自演藝世家,帶她進入演員這個世界的老同學也很久未曾聯系,而家人也基本上不看她的戲。好不容易把父親帶進電影院去看一場自己演的電影,父親從開始睡到結束,還得闫妮去叫他才醒。
包括她的女兒,也不愛看母親的戲。“有一天我女兒說,她爸也不太愛看我的戲。”
闫妮和女兒
廣受歡迎的《武林外傳》父親雖然看了,但不大看得懂。後來以知青故事為主題的《北風那個吹》播出,闫妮試圖讓父親去看這部,卻正好趕上大姐家的孩子要高考,全家都不能看電視。
“我媽經常跟我說,你不要再當演員了,當什麼不好。”闫妮大笑着說。
喜劇是對人生的一種希望
從《武林外傳》之後,喜劇便和闫妮形影不離。
《武林外傳》飾佟湘玉
佟湘玉是闫妮的第一個女主角,也是一個一開始她在劇本上就沒太看懂的角色。就算放在如今來看,《武林外傳》也是一部破天荒的作品:在一間客棧裡,演員們穿着古裝,嘴裡卻說着現代的台詞。在這樣一個特定的空間裡,以喜劇的方式來表現,對于每個演員來說,都是一種鍛煉。
有時,《武林外傳》一天就要拍好一整集,每一場戲都不能耽誤過多的時間。導演尚敬是一個對演員要求很高的人,這也讓演員們都不敢懈怠。“我們達不到他的要求,他肯定要在那叫的。”
《武林外傳》讓闫妮發現了自己原來可以演喜劇,但喜劇對演員的要求也更高。喜劇有特定的結構,更多的鋪墊,甚至需要喜中帶憂,這要求演員需有更強的把控力。
準确地誇張,并在真實的基礎上誇張,從《武林外傳》中得到的這一方法,也被闫妮用在了其他的戲裡。比如《王大花的革命生涯》中的王大花,一個搞革命的農村婦女,必然會有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舉動,這就需要用誇張的方式演繹。
《王大花的革命生涯》飾王大花
“誇張的東西,其實就看你敢不敢用。”王大花把蒜皮放在眼皮上的一幕便是闫妮的大膽嘗試。在她看來,生活中可能遠比戲劇中的世界更加誇張,隻是有時主創人員并沒有去摸索。而在《大魔術師》中,她飾演的“三姨太”以自由女神的姿态舉起一顆鑽戒,也是她在現場的發揮。
《大魔術師》
對闫妮來說,塑造喜劇人物和其他類型人物,是完全不一樣的過程。每次到現場,她都要先看環境,或者道具。《大魔術師》裡的那場戲,就是因為道具戒指特别大,才讓她想到了自由女神的姿态。
“根據不同的場景、不同的道具、不同的劇本,你才能去判斷這個東西是否合适,不會讓人覺得特别不舒服。”闫妮表示。
無論是電視劇還是電影,在《武林外傳》後的十年,闫妮的喜劇作品總會為她帶來新的關注度,同時,也為她帶來了“角色重複”的争議。
到了一定的階段,演員在接戲上總會有些限制。但角色是否重複,卻一直不在闫妮的考慮範圍内。她挑選角色的标準幾乎是全憑直覺:是不是喜歡“她”,是不是有創作“她”的沖動和欲望。
《北風那個吹》中的牛鮮花就讓她有了這種“非演不可”的沖動。當時由于“佟湘玉”的喜劇形象太深入人心,闫妮雖然主動請纓,卻被拒絕了好幾次。後來,闫妮直接對導演安建道:“你就讓我演,别人演不過我!”或許正是這句話,導演最終選定了她。
《北風那個吹》飾牛鮮花
不過,闫妮不否認喜劇對她來說,的确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逗人發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在她看來,喜劇在某種程度上,是在反映人與環境的關系,更能顯示出人的渺小與偉大。
“對我來講,這其實是對人生的一種希望。”闫妮道。
表演是互相呼吸的過程
正在和張嘉譯合作第三部戲的闫妮,如今每天都處在緊張的拍攝之中。
“這是我有史以來演過最溫良恭儉讓的人。” 闫妮笑道。在兩人合作的前兩部戲中,從《一仆二主》裡成熟的唐紅,到《少年派》裡強勢的王勝男。這兩個角色雖令觀衆印象深刻,但對闫妮來說,卻不是從一開始就讓她順利接受的角色。
《一仆二主》飾唐紅
有許多和闫妮合作過的演員和導演,都形容她是一個從“信”字出發的演員。她要是不相信某一個人物,或是某一句台詞,沒搞清楚之前,她是不會演的。
在演唐紅時,闫妮就曾和張嘉譯反複探讨過唐紅對感情的态度。她并不相信唐紅和楊樹兩人在一起十幾年,會一點感情也沒有,而隻是為了“搭個伴”才在一起;而對于王勝男,她也不喜歡她動不動就提離婚,不喜歡她将自己的生活方式強加到家人身上的行為。
“有時候,我自己可能會把我個人的很多東西放在角色中,但是後來我也想嘗試一下新的方法。”
所謂新的方法,其實同樣來自闫妮自身對生活的新感悟。她漸漸發現,不管是唐紅還是王勝男,這樣的人在現實中都是存在的。在理解了這一點之後,闫妮嘗試着改變自己的表演方式,将自己的觀點和角色的特質揉合在一起。
《少年派》飾王勝男
“比如離婚那場戲,我演的時候,我就一蹦一跳地出去。把劇情裡讓人不舒服的地方化掉。最起碼讓我作為演員不舒服的地方都能化掉。”
對待表演,闫妮既執拗又靈活。她堅持着自己判斷的标準,卻又在不斷地為了角色變化。
《羅曼蒂克消亡史》裡的王媽,是闫妮印象裡她為其改變最大的角色。為了演出一個上海管家,闫妮一個陝西人特地去學了上海話,一邊學一邊對着身邊的上海朋友說,也不管人家聽不聽得懂。
《羅曼蒂克消亡史》飾王媽
“我還記得我跟胡歌說(上海話),胡歌問我‘姐你說的什麼啊?’”說起自己的上海話被“嫌棄”的經曆,闫妮笑得停不下來。
怎麼和人物合二為一,闫妮将其形容為一種“天意的安排”。在她遇見了一個角色之後,她便開始了“尋覓”這個角色的過程。同時,這也是演員闫妮和角色之間的溝通和交流。
“首先是一種感情,你對這個東西第一直覺的感情是什麼樣的。然後當你看到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樣的東西時,你才會去理性分析,尋找另一種方法。”
演員需要學習,需要很多的吸收,才能有釋放。對闫妮來說,表演需要一個“對方”。或許是環境,是劇組中所有的工作人員,也包括同劇組的演員。
《武林外傳》
闫妮是一個感性要強于理性的演員。不管是自己作為演員的特色,還是塑造角色的方法,她都首先會以自己的直覺去觸碰。當然,真正的表演,還是要上升為理性。“理性控制,再去改進。很多時候你得在對方的态度中,來傳達你的人物。”
在她看來,表演就像是上了一輛公交車,車上有各種不一樣的人,每個人給出的反應不一樣,她的直覺和感覺也會同時改變。
“演員不像技術活,它涵蓋了太多的東西。我跟每個人都是一個學習的過程,也都是一個大家互相呼吸的一個過程。
“可愛”是對一個人最好的誇獎
關于自己到底是怎麼走上演員之路的,至今為止,闫妮笑稱自己還是搞不清楚。
或許一切隻是源于高中一位同學年少輕狂的一句:“我要把你培養成演員!”闫妮開始在這位同學的帶領下,找老師練習普通話,并試着參加當時西安電影制片廠的演員招募。
雖然第一次過了三試,卻沒被錄取,但同學的一句“這說明你有天賦”,讓闫妮在幾年後,再次參加了蘭州軍區話劇團的招募,并一路心無旁骛地走到了今天。
在紛雜的信息時代,闫妮的年齡、身材、外貌,總是會成為看客們讨論的話題。但在闫妮看來,不管網絡上有怎樣的聲音,她覺得自己還是被喜歡着的。“他們也喜歡我好看一點或者怎麼樣。他們說我醜,我自己還經常說我‘獻醜’了。”
對于她來說,觀衆怎麼想闫妮這個人,她并不關心。身為一個演員,她相信自己和觀衆之間的勾連,永遠是通過角色進行的。
在飛往西安的一趟飛機上,有一位空少給闫妮塞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道,他已經關注了闫妮十幾年,卻沒有想到今天能看見本人,他無意打擾,但還是忍不住寫了幾句話,想表達自己的感情。
看到紙條的闫妮,也在背後給這位空少回了一封短信。感謝他能和自己通過角色“神交”了那麼久,也是有緣能在飛機上相遇。“希望下次能再相聚”。
對闫妮來說,她和觀衆之間的關系,有時能有這麼一張小紙條,就已經能讓她感覺到一種“厚愛”。而她唯一能回饋的,也隻有角色。
談到未來想演怎樣的角色,闫妮卻說,她對自己并沒有計劃,也并不想有什麼計劃。“演員永遠是被别人選擇,你計劃也沒用。”
闫妮曾經想演《白鹿原》裡的田小娥,她同樣去主動争取,但卻因為年齡不合适而被拒絕。當時張嘉譯半開玩笑地道,“你年輕十歲,那我一咬牙讓你演。”
闫妮回道:“别咬牙,咬啥牙。”
但這也并沒有影響兩人之間的感情。闫妮想演田小娥,來自于同為陝西女子的情感共通,也來源于一個悲劇人物對她的吸引力,這讓闫妮産生了沖動。但這種沖動即便被拒絕,過一陣子,可能也就忘了。
闫妮說自己怕累,所以心裡從來不放事。如果你問她曾經的經曆裡有沒有難受的,或者是承受着壓力的那一部分,她也隻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可能有,但我也不太記得了。”
闫妮不是一個擅長回顧和分析自己的人,對她來說,搞懂自己,是一件“蓋棺都很難定論”的事情。“闫妮”這個名字背後是一個怎樣的人,或者說是一個怎樣的演員,答案至今為止,她仍舊在尋覓之中。
作為一個演員,闫妮說,如今是她最好的年紀。在她看來,在女性的每一個年齡段裡,都會傳達一種不同的氣息。“她又自由,又有把控,又輕盈,又知道生活的沉重。我能感受到這種魅力。”
闫妮認為,不同年齡的魅力落到最終,正是女性的可愛之處。
“我覺得你看到一個人身上很多東西之後,能發自内心地說她一句‘可愛’,這是最好的誇獎了。”
演戲使闫妮快樂。不管在跑龍套的十年,還是《武林外傳》後的十年都是如此。在最近幾年,她開始感受到,表演已經不僅是她的愛好,已經成了一種像是“信仰”一樣的存在。在許多演員開始轉作幕後制作的當下,闫妮完全沒有考慮過離開演員這個行當。
“我很暈乎,也沒什麼其他興趣。”她語氣裡帶着一種嬌憨的笑意,“将來我就想,如果我們家有孩子了,我不幹别的,我就給人家看孩子。”
【文/一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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