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在紅水河岸邊。紅水河沿岸生長着許多倔強蒼勁的木棉樹。每年三月,光秃秃的枝頭開滿了紅豔豔的英雄花。遠遠望去,仿佛是一簇簇燃燒的火焰。
木棉樹是紅水河兩岸特有的風景線。木棉樹皮皺巴巴的,不知為什麼,花期過後,它能吐出那麼一團團輕輕飄飄的雪白柔軟的木棉絮。随着一陣風輕輕揚揚地飄舞,遍地鋪滿一層白茫茫的木棉絮,遠遠望去,好像是清明節後又下了一場雪。
我的童年是在紅水河邊走過來的,與木棉樹一起長大了。幾十年過去,我從天真幼稚的孩子步入中年,而家鄉那棵木棉樹更高大了,枝幹也更蒼勁了。每當看到木棉樹,我就想起自己的母親。
有人說,所有開花的樹看來都該是女性的,隻有木棉花是男性的。因為他們認為木棉花大得駭人,是一種耀眼的橘紅色,開花的時候連一片葉子的葉子都不要,像一碗紅高粱酒,斟在粗陶碗裡,火烈烈地,有一種粗犷壯美的姿勢。
然而,在我的眼裡,我感覺我的媽媽也像一棵木棉樹。她年輕的時候,開出很多美麗的鮮花來。盡管生活中風侵雨襲,日曬霜凍,她一直堅強地挺立在人生貧脊的土地上,表現出長年生活在紅水河邊女性的壯美。
她年輕的時候,父親幾乎沒有料理過家庭和孩子的事情。聽媽媽說,那時候,父親隻顧工作,隻顧老家,把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全部扔給她一個人。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正是國民經濟最困難時期,媽媽分娩第四個孩子,爸爸領到當月40元的工資,他馬上給老家寄回去一半多。結果媽媽在月子裡,隻吃了8個雞蛋,什麼營養也沒有補上,根本沒奶水給嬰兒吃,整天餓得哇哇哭。看着懷裡餓得皮包骨的心肝寶貝,媽媽的淚水幾乎流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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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媽媽為了補貼家庭生活,每天早出晚歸到幾裡外的石碴場打石碴,把孩子扔在家裡。我不幸患上急病,晚上回來,她忙得頭昏昏,眼花花,根本沒有注意我患病。
那時,爸爸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回來洗澡,吃完飯就立即出去打牌。可以說,小時候,我們幾個孩子幾乎沒有得到父愛。
幸好鄰居提醒媽媽,才帶我上當地衛生所看病,吃了一個星期的藥,然而沒有半點好轉。現在看來,那醫生是很不稱職的。鄰居告訴母親我的病情好嚴重了,要馬上送去柳州住院才行。
媽媽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和爸爸商量,而父親推說工作丢不開。她隻好背着我自個出門。頭一回踏入陌生的城市,她打聽許多人,好不容易才找到柳州市人民醫院,結果檢查完畢,醫生便嚴厲地批評媽媽說:
“孩子病情已經十分危急了,怎麼拖到現在才來?”
他當即下了一張病危通知單。媽媽看着那張冷酷無情的通知單,兩眼一黑,差點昏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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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接到我病危通知消息後,第三天才從家裡趕來醫院看望我一下。然而,他第二天又要回去上班了,媽媽氣得欲哭無聲。
我進院的當天,還有另一位年輕病人,他和我相同的病症,也是同時下的病危通知單,結果他沒我的命大,不到一個星期就咽氣了。算我的命運好,總算逃過了死神的魔爪。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對于我來說,生活了幾十年,雖然一直沒有得到什麼大富大貴,然而上天讓我的生命繼續延續下來,讓我能夠繼續感受到陽光的溫暖、春風的溫馨、雨露的滋潤,完全與媽媽一腔深深的母愛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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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媽媽是高大的木棉樹,我就是大樹下那株小草。春天裡,我在樹底下欣賞木棉花芬芳;夏日裡,我在濃郁的樹蔭下,躲避烈日的炎熱酷暑;秋天裡,我享受十月豐收的喜悅;冬天裡,我正在采撷一片雪花,甜蜜地書寫人生的幸福,回憶母親的溫馨和偉大……
有時候,我走到河邊的木棉樹下,撫摸着粗糙的樹幹,撫摸着皺巴巴的樹皮,觸景生情:媽媽,如今你雖然走了,而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活在兒女們的心中。待到來年三月,木棉樹盛開的那一簇簇火紅的木棉花,那就是你露出嬌豔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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