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布羅茨基詩《獻給奧古斯塔的新詩篇》析(三)
5
水在我的前方汩汩地流淌。
霜伸手尋覓我嘴巴的縫隙。
人有兩個裂開還怎麼呼吸!
這可是面孔,抑或
山崩的景象?
我的笑是扭曲的笑;
橫切那黎明沼地的
灌木叢因此悚然。
一陣雨将黑暗擊成細末。
我的影子奔跑着,象個活物,
從這兩片紅腫的眼睑,
躍上松樹和垂柳下的浪峰。
它消失在雙重的陰影中,
我卻無法效尤。
和曼傑斯塔姆對待寒冷時那種絕望的驕傲有所不同,布羅茨基在這首詩中則着重于對于寒冷的個性化體驗-一種靈魂和肉體的雙重寒冷,在詩人的筆觸下處于過程和加深中。
霜伸手尋覓我嘴巴的縫隙。
人有兩個裂開還怎麼呼吸!
這可是面孔,抑或
山崩的景象?
至此詩歌的幻覺中出現了兩組畫面:面孔和山崩的景象,這一小一大,一細膩一壯觀的對比呈現的是陌生化的美感,或許是愁苦的面孔會呈現出山崩的碎裂感,又或許山崩的景象系一張空洞的面孔凝固而成,繼而被賦予成為永恒的可能性。面孔和山崩的并列出現為文學美感提供了足夠的空間。而當詩人寫出面孔的固定表情:笑。霜的探尋和兩個裂口帶來的尴尬,詩人進行了如下表達:
我的笑是扭曲的笑
“扭曲”一詞的出現既使笑容變得更加清晰,也更明顯地表達了詩人情感的傾向性,通過一個有意味的詞,快樂不再是單純的快樂,那究竟會是什麼呢:無奈?麻木?抑或……
橫切那黎明沼地的
灌木叢因此悚然。
一陣雨将黑暗擊成細末。
以上三句詩運用了拟人手法對意境進行了烘托,因恐懼于那扭曲的笑,橫切那黎明沼地的灌木叢悚然,而完全的黑暗在被雨擊成細末之後,詩人的影子便出現了:
我的影子奔跑着,象個活物,
從這兩片紅腫的眼睑,
躍上松樹和垂柳下的浪峰。
以影子襯托孤獨的最著名詩句,莫過于李白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本詩中的這一小段,其寫作手法也異曲同工:我外之我,我觀之我-影子在奔跑,在跳躍,相比于詩人内心沉悶的孤單,和影子的和諧共處為詩人帶來了一點點心情的亮色。
它消失在雙重的陰影中,
我卻無法效尤。
6
踩進再拔出。咀嚼那朽敗的小橋。
教堂公墓周圍的泥淖
啜飲木十字架上的青黛。
就連碧綠的草葉
也不能染得它一絲綠色。
踐踏那燕麥倉,
狂奔在密集的葉簇間。
深深地刺入土中,
喚起一切的死人,一切的亡魂。
在那泥土裡,在這我心中。
讓他們逃走,抄着近道兒飛奔,
穿越這麥茬,鑽進空寂的村莊。
讓他們揮舞稻草人的帽子迎接
飄然而至的秋日-突如鳥兒其來。
随着旋律的推進,詩人“踩進再拔出”的動作還在機械地持續着,如同節奏感很強的鼓聲,初步定位了這一節詩歌的音型和背景。
“咀嚼那朽敗的小橋”這一句因咀嚼一詞出現了些許歧義,這小橋是面包,是食物,如此讓人如鲠在喉?歧義是帶領讀者好奇心的前提,至此詩人筆鋒一轉:
教堂公墓周圍的泥淖
啜飲木十字架上的青黛。
在這裡,泥淖帶給人的感受是污濁和拖沓,筆者認為以上詩句的本意是泥淖濺在了教堂公墓的木十字架上,“啜飲”呈現的拟人化手法更是寫盡泥淖的黑暗和貪婪:
就連碧綠的草葉
也不能染得它一絲綠色。
美好被玷污,光芒被遮蔽無疑會讓人心痛,詩人則采取了以下的行動:
踐踏那燕麥倉,
狂奔在密集的葉簇間。
深深地刺入土中,
喚起一切的死人,一切的亡魂。
在那泥土裡,在這我心中。
是的,究其世界的本質,死亡注定不可避免。我們在通往死亡的大路上,也許會有青春,愛情這些碧綠而生機盎然的草葉,但它們終将被啜飲,使經曆此經曆的人因其得而複失更加痛苦。況且,當心靈失去了青春和愛情的感受,這種心死的冰冷會更獨特,更尖銳,上文中的一個刺字,定下了本節詩裡渴望交流和持續痛苦的基調,而且還是-深深地刺入。
被刺入之後必将是更深刻的幻覺和孤獨,需要伴侶,需要理解,需要活的詩人,竟然要喚起亡魂來作為自己交流和懇談的對象,這種主體的奇特情緒在繼續深化,制約并規定着詩人對身外世界的反映和觀察:
讓他們逃走,抄着近道兒飛奔,
穿越這麥茬,鑽進空寂的村莊。
讓他們揮舞稻草人的帽子迎接
飄然而至的秋日-突如鳥兒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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