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生娃早,金大媽50歲時,一兒一女都已成家,兒子去了縣城定居,金大媽想進城看孫子,沒想到被親家截了胡,倒也樂得清閑。
金大媽喪偶多年,拉扯一對兒女長大,她自認為已經完成任務,經濟方面就靠子女自己努力吧!兒子有能力,不僅自己在城裡買了房,還給金大媽翻蓋了新房子。
但金大媽一直有個進城夢,忙忙碌碌大半生,真是幹夠了農活,想體驗下城裡的工作。
聽說城裡人喜歡雇傭保姆,金大媽心想進城當保姆,豈不是比幹農活輕松?
于是她托城裡的親戚給自己留意下,有沒有人家需要保姆,帶寶寶,照顧老人都可以。
金大媽肯定沒有想到,此舉竟然為自己找了個老伴,搖身一變成了城裡人!
過了一年多,在城裡帶孫女的大表姐找到金大媽,問她還願意來城裡當保姆嗎?
金大媽了解了下雇主的情況,原來是一位60歲的單身男人,不小心崴了腳,生活起居不方便,兒女工作忙,想雇一個短期保姆,幫忙照顧一下。
金大媽想長期短期都可以,去試試,體驗下不一樣的生活,何況工資還可以。
就這樣金大媽進城當起了保姆。
雇主是機械廠退休的工程師,金大媽喊他劉工,不疏不近,倒也符合身份。
劉工臉上帶着一絲疏離,鼻子上架着一幅眼鏡,抿着薄唇,不苟言笑,金大媽第一次見到他,拘謹得不行。
金大媽是一個熱情開朗的人,她可是村裡廣場舞的頭号明星,曾經組織村裡的婦女,參加市裡舉辦的新農村新生活文藝大賽,雖然沒進入決賽,但大家都認可她的跳舞水平。
金大媽還愛打扮自己,用兒媳婦的話說:“我婆婆裙子比我都多,沒有我婆婆不敢穿的裙子。”小短裙,大花裙,金大媽從來沒忌諱過。
50多歲的人,身材苗條,真是風韻猶存。
如今遇見劉工這樣一個悶葫蘆,金大媽覺得說話都要小心點,瞬間生出很多不自在。
劉工似乎看出了金大媽的拘束,便吩咐她,有事叫她,沒事就讓她忙自己的事情。
幾天的時間,金大媽就熟悉了家裡大多物品的位置,下樓遇見差不多年齡的老姐妹,她不愁說話,自來熟,聊着聊着就把菜市場、超市等就摸得門清。
幾頓飯下來,劉工的口味也摸得差不多了,順便還從劉工嘴裡打聽出他的家庭情況。
劉工的前妻是因病去世的,已經四年了,一兒一女也已經成家,兒子在自己身邊,女兒則嫁到了南方。
這次是在公園遛彎時,一個不留神,踩空了台階,導緻左腳趾骨骨折,兒子照顧了一段時間,因為工作原因,隻好找來了金大媽。
金大媽不請自說,絮絮叨叨地把自己的情況說了個遍,也忍不住感歎老伴不到50歲就去世了,真是沒有福氣的人。
劉工隻是默默地傾聽,他可能自己也沒意識到,他很喜歡聽金大媽說起各種往事趣事。
一天劉工覺得悶,就讓金大媽扶自己去書房,原來劉工退休後,喜歡上畫畫,雖不是專業的,勝在打發時間,愉悅心情。
劉工畫的是國畫,正在畫的是一幅花鳥圖,放在櫥櫃裡,好久沒畫了。
金大媽一看來了興趣,說起年輕時,農村婦女都喜歡繡花,那時候繡布上的圖案很多都是出自金大媽之手。
劉工一聽也來了興緻,連忙讓金大媽來試試,金大媽隻擺手,說不會用毛筆畫畫,當時是用圓珠筆畫。
劉工馬上找來了紙和筆,讓金大媽試着畫一下。
金大媽反而像個小姑娘,扭捏着不肯畫,說多年沒畫過,怕被人笑話。
劉工笑着發誓,絕對不笑話她。
就這樣,金大媽坐在書桌前,想了想,不如也畫一幅花鳥圖。
結果真的驚豔到了劉工,隻見金大媽畫得稀疏有緻,寥寥幾筆,便讓整幅畫有了生機,劉工大為欣賞,不斷地誇贊金大媽有畫畫的天賦。
金大媽哪受過這樣的稱贊,一時間臉紅了,大大咧咧的她,竟然有了小女兒的嬌羞。
從此兩人話多了起來,而劉工也不再是一幅拒人千裡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
有一天晚上,金大媽邊洗碗,邊哼歌,時不時地望向窗外,原來小區的廣場舞開始了。
劉工看在眼裡,便對金大媽說:“小金,你是不是也喜歡跳舞?”
金大媽大嘴一咧,驕傲地說:“我可是參加過比賽的人,是村裡跳得最好的!”
劉工莞爾一笑:“晚上你想跳舞就下去跳吧!”
金大媽得令後高興地拍手,收拾完就竄下去了。
金大媽不知道,整個晚上窗邊都有個人一直注視着她,她好似一隻快樂的燕子,在那人的腦海裡飛來飛去。
白天的時候,金大媽會推着劉工下樓轉轉,扶着他做康複訓練。
閑來無事,劉工也會教金大媽用毛筆畫畫,金大媽一學就有模有樣,兩人歡聲笑語不斷,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面。
幾個月下來,兩人相處得越來越融洽,話也越來越多。
感情急劇升溫,是因兩人一起畫畫時,劉工臉上不小心沾了墨,金大媽順手給擦了下,這一擦不得了了,擦出了火花。
劉工一把抓住了臉上的那隻手,四目相對,金大媽的心砰砰直跳,急忙掙脫,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是心動的感覺,文質彬彬的劉工,完全不同于鄉下任何一個男人,是金大媽從未奢想過的類型。
劉工以前的婚姻,如同他的性格一樣,沉悶得很,雖然很少吵架,但他從不知道兩個人可以歡聲笑語,嬉嬉鬧鬧的生活,可以無所顧忌地說出自己的糗事,還可以有相同的愛好,比如一起完成一幅畫。
兩人活了半生,都明白此刻彼此的心意,這是郎有情妾有意!
轉眼半年過去了,劉工的腳已無大礙,兒子催促劉工可以讓金大媽回家了,可兩人早已不是雇傭關系,而是戀愛關系!
黃昏戀的最大絆腳石就是子女,如何開口和子女說呢?
劉工試探着和兒子說自己想找個老伴,兒子說:“可以啊,怎麼也要找個門當戶對的,起碼退休工資和你差不多。”
金大媽聽到失落極了,她自感配不上劉工,如今聽他兒子這麼一說,更加沒有信心了。
但劉工說:“年輕的時候,或許找個門當戶對的,生活會更協調,活了半生才活明白,人老了,能處得來的才是最合适的,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人生還有短短十幾二十年,我們要為自己活一次!”
聽到劉工的話,金大媽徹底放心了,她這一生忙忙碌碌,如今有了選擇的自由,不能就這麼錯過,而标準就是自己認為舒适的,就是最合适的。
金大媽的子女知道後,很為金大媽高興,因為爸爸去世早,他們更能體會金大媽的不易,況且劉工是城裡人,媽媽晚年會更幸福。
劉工兒子知道後,很不高興,認為金大媽是圖劉工的錢。
金大媽氣得掉眼淚:誰圖你的錢,我也有家!說罷拉起劉工回了鄉下,于是城裡老頭就這樣“嫁”給了農村大媽!
這可成了村裡的奇景,金大媽進了一趟城,領回來個文質彬彬的男人,這是什麼情況?
一時間流言四起,金大媽也不在乎,要好的姐妹去找她打聽,她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們,姐妹們一聽,這是撿了個寶呀!
金大媽瞅着局促不安的劉工,樂得直咧嘴。
慢慢地村民們也清楚了是怎麼回事,有祝福的,當然也有說三道四的。
話說這劉工,來到農村,還真有點不适應,但是也充滿了好奇。
金大媽今天帶他去趕集,明天帶他去種菜,忙得不亦樂乎,劉工體驗到一種全新的生活,慢慢也适應了。
晚上也會跟着金大媽去廣場跳舞,金大媽的姐妹們總是好奇地圍着他叽叽喳喳,金大媽急急地護着他,那場景既好笑又溫馨。
村民的淳樸,也讓劉工放下了局促與緊張,慢慢融入了村裡的生活,從前的悶葫蘆也學會了打牌,人也粗狂了起來,真是晚年開了花。
這一住就是半年多,劉工兒子一看父親這是樂不思蜀,看着金大媽也不稀罕住在父親家,心裡反而坦然了。
這次意外就是最好的例子,孩子始終無法代替老伴,或許父親是該有個伴,相互扶持到老。
劉工女兒離得遠,對于照顧父親更是沒有話語權,自然也同意。
真是皆大歡喜,金大媽和劉工這場黃昏戀談得轟轟烈烈,全村皆知。
住夠了鄉下就住城裡,好一個随心所欲。
這樣的生活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有人罵,也有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金大媽和劉工卻已不在乎,生活是自己的,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楊绛先生在《一百歲感言》中寫道:我們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認可,到最後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系。
夕陽無限好,何必惆怅近黃昏?一切剛剛好,一切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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