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米

每年的大年初五本應是喜慶日。

會令人想起汪曾祺寫的一句動人文字：“家人閑坐，燈火可親”，出自汪曾祺寫的一篇《冬天》的文章，有美食，有稻草、有蘆柴、有棉衣、有腳爐，還有童年的遊戲。即便是下雪的天還有臘梅的清香為伴。

而今年的初五卻格外蕭條，武漢突然爆發新冠肺炎，疫情嚴重，全國上下人心惶惶，很多地方都封城，封路，并且紅白事都不能操辦，我們一家人都倍感落寞。

因為初五是爸爸的三周年祭日，本來要隆重操辦，可現在大局為重，一家人隻能簡單祭奠。

三年了，記憶中的爸爸依然爽朗、和藹、睿智，即使時間無情流淌，對爸爸的記憶仍然在我的心底回蕩。這些記憶碎片在我人生低谷時安慰我，在我取得進步時鼓勵我！

阿德勒的《自卑與超越》說到：“在所有的心靈現象中，最能顯露其中秘密的，是個人的記憶。記憶絕不是偶然的，人們隻會記憶那些他覺得對他的處境及其重要的事情。第一件記憶能表現出個人基本人生觀，這是一個人态度的雛形。”

我對爸爸最初的記憶，好像停留在那一刻。

我和弟弟在床上嬉戲打鬧，我穿着淡綠色的單布衫，頭上帶着一個很大的紅花，爸爸從門外走進來，過來和我們一起玩兒。

他模仿着小動物的模樣，一會兒變成小兔子，一會兒又變成大灰狼，不過最終他突然扮做大熊把我和弟弟摟在懷裡，掏我倆的胳肢窩，我和弟弟“咯咯咯”的笑着，爸爸邊掏我倆的胳肢窩邊說：“我是大熊爸爸，你們是兩個熊寶寶！”

因為爸爸比較胖，我就大聲地喊：“爸爸，你要是大熊的話，一定是個大胖熊！”

說完還沒等爸爸回應，我就撒丫子奔了出去，沒有什麼目的的向外奔跑，但是就覺得自己非逃不可。邊跑邊笑，我的笑聲不知有多大，自己都感到震耳了！

這時候已經聽不見爸爸的聲音，隻見他笑的門牙都露出來了。

兒時的記憶很多都模糊了，但當時的快樂到現在都還記得。

爸爸畫的梅花

記憶碎片二有所熱愛，就值得被愛

爸爸是一個特别熱愛生活的人，在我小的時候，他就常常跟我講他小時候偷偷躲起來學習“篆刻”，刻印章的故事。他會躲在家裡的小閣樓上，一呆就是一整天。

他喜歡攝影，大冬天下雪了，他就是一個“老頑童”，會拉着我們一家人出去拍雪景；

他喜歡賞花，家裡有個小花園，他會種上好多我不認識的花；

他甚至喜歡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會把石頭用心擺弄，擺成各種漂亮的造型，做成一個小小的假山；

家裡的小花園

他最愛的就是畫畫，喜歡畫梅花和竹子，尤其是竹子，爸爸為什麼最喜歡竹子，那時候的我是不知道的，現在才明白了一些。

竹子，剛勁，清雅，高風亮節，不就是他嘛！

我常常看到他在畫室畫畫，每天堅持，從未間斷。爸爸其實從未接受過任何專業訓練，聽媽媽說他也是在婚後才開始畫的，這一畫就是二十多年，算是自學成才了。爸爸對畫畫的熱愛讓我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巨大的“力量”！

這種力量也逐漸成了我生命的底色。

他有很多藏書，我對讀書的愛好也是在爸爸的潛移默化中建立起來的。

記得小時候我讀起書來可真算是廢寝忘食，有時候走路都要捧着一本書，那時候愛讀也愛寫。

小學階段可以說是我寫作的“高産期”，從二年級到六年級每天都會寫日記，爸爸那時候在家附近的一所小學任教，他經常把我的作文拿到他的班級裡當做範文來讀，他鼓勵我，給了我很大的力量，他會把我的日記本收集好，整整齊齊擺放在在書架上。現在日記本仍在。

隻可惜，書架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落寞的書架

最後的記憶有些夢想辜負了，還會實現嗎？

爸爸希望我能成為一位作家，從那時，我就種下了這個夢想，可是卻不知道很多夢想走着走着就模糊了，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大學畢業後，那時候年少無知，心浮氣躁。很久都未曾讀書了，也慢慢忘記了自己的“初心”。

猶記得有一次休假回家，爸爸興沖沖的來我房間，拿着一本書，他說他最近看這本書特别有感悟，想要跟我分享分享。可是那時候，我隻覺得煩，爸爸的話一句都聽不進去，就嗯嗯啊啊的敷衍他，爸爸很落寞的走了。

倘若我知道那是我和爸爸最後一段記憶，我一定一定好好聽他說話......

三年前爸爸被确診為夾層動脈瘤，病情極其兇險，短短20天，爸爸就永遠地離開我了。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話，而在床邊喂他吃飯卻成為我此生對父親最後的回憶。

我心裡的牆随之倒塌，那時候的心一片荒蕪，就像是貧瘠的土地裡打了很多深井，卻挖不出一點水。在醫院裡守着他走完最後的日子，陷入昏迷的他已經變得瘦骨嶙峋，沒有以前“胖大熊”的模樣，我曾經流着眼淚希望能夠有奇迹出現，希望爸爸突然睜開眼睛抱抱我，可是一切都成了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想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處在一個黑洞中，直到後來重新又拿起書，我才重新又找到一絲光亮。

到現在，雖然我的人生出現過斷層，但我的内心卻一直在告訴我，我最正确的路是什麼，就是堅持用文字去書寫生命，這也許是爸爸在天之靈默默引導着我吧。

我開始看書、寫字，有時候讀書讀到興起，真的好希望能和爸爸去探讨書中的奧妙，可是......

我這才深刻理解到龍應台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所謂的父女母子一場,隻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今年恰遇疫情，爸爸的三周年很簡單的操辦，隻在墳頭燒了紙，一家人相對無言。媽媽叮囑弟弟可以把紅對聯貼上了，我哭了。

我這才意識到，無論我再怎麼抗拒，也是該道别的時候了，爸爸去世了，追也追不上了！

隻能把一切記憶深埋心裡，永不忘記！

如果還有來生，我一定……

天下的兒女們，一定要抓緊盡孝啊！趁父母還健在的時候！

謹以此文紀念我的父親，我是蘇米。如果你也有關于父母的故事，不妨說來聽聽，歡迎分享，打開心扉可能才是療愈自己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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