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元迎探惜四姐妹的花語是什麼？

上一篇文章我們讨論了怡紅院四大丫環的花名，這一篇我們來探讨一下賈府四豔，元迎探惜四姐妹的花語分别是什麼？

元春：石榴花、梅花

賈元春為衰敗中的賈府注入了一支強心劑，元妃省親标志着賈府進入了一個烈火烹油、鮮花着錦的盛世時代，但是我們說物極必反，盛極而衰是事物發生發展的一般規律，元妃省親帶給賈府多少榮耀，也意味着賈府勢力全面衰退的開始。

賈元春的判詞：二十年來來辨是非，榴花開處照宮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夢歸。五月榴花似火，石榴花意味着富貴吉祥，子孫滿堂，是過去園林庭院經常栽植的吉祥花木。以石榴花比喻元春的盛寵十分貼切。史湘雲和翠縷論陰陽，翠縷道：“他們那邊有棵石榴，接連四五枝，真是樓子上起樓子，這也難為他長。”史湘雲道：“花草也是同人一樣，氣脈充足，長得就好。”這棵長勢喜人的石榴樹就暗示了賈元春的地位和榮寵。

第二十七回餞花節，賈探春要和寶玉說話，寶玉聽說，“便跟了他來到一棵石榴樹下”。為什麼二人偏偏走到一棵石榴樹下呢？我們知道寶玉、探春兄妹和賈元春同出一父，更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關系，探春和寶玉就生活在賈元春的蔭護之下，當元春風光不再，他們姊妹的好日子也就到了盡頭。

《紅樓夢》第五回寫道到東府梅花盛開，“賈珍之妻尤氏乃治酒，請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賞花。是日先攜了賈蓉之妻，二人來面請。賈母等于早飯後過來，就在會芳園遊玩，先茶後酒，不過皆是甯榮二府女眷家宴小集，并無别樣新文趣事可記。”這是《紅樓夢》中第一次女眷聚宴，寫得相當簡略，但是在此處有一條脂批，“元春消息動矣”。梅花報春，梅花報喜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常見素材，這盛開的梅花也是元春的花語；不過梅花盛開在花木凋零的冬天，冬季意味着榮甯二府的衰敗期，而盛開的梅花則意味着衰敗中的一點生機，雖然可觀但卻很短暫。梅花是賈元春賢孝才德的寫照，石榴花是其盛寵而衰命運的象征。

迎春：茉莉花、菱花

賈迎春溫柔沉默，觀之可親，是一個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迎春性格懦弱，沉默寡言，人稱“二木頭”，說她錐子紮了也不知道哎吆一聲，可見其一貫逆來順受，不願意多事的性子。餞花之期，群芳雅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嬉戲玩笑，而賈迎春獨在花陰下串茉莉花。這是一個非常美好安靜的畫面，一位溫婉的女子悄悄地、靜靜地在花陰之下串茉莉花，這馨香怡人的茉莉花不就是賈迎春性格的寫照嗎？

茉莉花非常小的花苞花朵，并不起眼，但是潔白芬芳，惹人喜愛。古人有詩雲，“雖無豔态驚群目，幸有濃香壓九秋。應是仙娥宴歸去，醉來掉下玉搔頭。”茉莉花從初夏到深秋，有很多次花期，把芬芳灑滿人間。這與迎春恬淡沉默的性格十分相類。

迎春出嫁，寶玉歎息世間又少了五個清潔的女子，因此寫了一首《紫菱洲歌》：池塘一夜秋風冷，吹散芰荷紅玉影。蓼花菱葉不勝愁，重露繁霜壓纖梗。不聞永晝敲棋聲，燕泥點點污棋枰。古人惜别憐朋友，況我今當手足情！

賈迎春居住在紫菱洲，這菱花就是賈迎春命運的象征，“蓼花菱葉不勝愁，重露繁霜壓纖梗”。菱花是一年生草本植物，花朵很小，白色，星星點點仿佛漂浮在水面之上，“纖梗”，纖細的葉脈，微小的花朵就像默默無聞又軟弱的賈迎春，“重露繁霜”就像賈迎春的遭遇。賈迎春嫁給了孫紹祖，短短一年就被折磨而死，就像那微小的菱花無所依靠，轉瞬就被秋風吞沒。茉莉花象征了迎春的性格，而秋日菱花則是迎春的命運。

探春：玫瑰花、杏花

賈探春是賈氏姊妹中最為出挑的一個，“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采精華，見之忘俗”。賈探春立意高遠，見識廣博，但也性格潑辣，敢愛敢恨。小厮興兒說，三姑娘的渾名是‘玫瑰花’。”尤氏姊妹忙笑問何意。興兒笑道：“玫瑰花又紅又香，無人不愛的，隻是刺戳手。也是一位神道，可惜不是太太養的，‘老鸹窩裡出鳳凰’。”玫瑰花很好地形容了賈探春的性格，豔麗可愛但是潑辣、不好惹。

賈探春占花名占到了一支杏花，寫着“瑤池仙品”四字，詩雲：日邊紅杏倚雲栽。注雲：“得此簽者，必得貴婿，大家恭賀一杯，共同飲一杯。”衆人笑道：“我說是什麼呢。這簽原是閨閣中取戲的，除了這兩三根有這話的，并無雜話，這有何妨。我們家已有了個王妃，難道你也是王妃不成。大喜，大喜。”不了一語成谶，賈探春真的成了王妃，隻是遠嫁藩國，就像一隻斷線的風筝，遠離了家鄉親人，命運未蔔。杏花象征了賈探春的命運，玫瑰花寫出了賈探春的性格。

惜春：蓼風、藕香

賈惜春是姐妹中最小的一個，性子卻最為執拗，天生的孤介，百折不回。賈惜春居住的地方叫做藕香榭，蓼風軒，蓼風藕香就象征了賈惜春的性格和命運。

蓼是蓼科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大多生長在水邊，因此說“蓼實生雷澤川澤”。 蓼花很小，白色或淺紅色。詩經中有“未堪家多難，予又集于蓼”之句，古人将蓼比喻辛苦，艱難的處境。

探春發起海棠詩社，群芳畢集，大家興緻勃勃地起雅号，到了迎春和惜春，迎春道：“我們又不大會詩，白起個号作什麼？”探春道：“雖如此，也起個才是。”寶钗道：“他住的是紫菱洲，就叫他‘菱洲’；四丫頭在藕香榭，就叫他‘藕榭’就完了。”看起來相當的随意，也寫出了迎春、惜春極弱的存在感。人們稱贊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其實真正出污泥而不染的正是潔白的蓮藕。蓼和藕比拟了惜春的性格命運和處境，雖然出自最為肮髒的豪門——甯國府，卻始終保持着自己的清淨潔白，自覺與甯國府斷絕關系。惜春看起來有些自私，有些無理，但是一個孤弱的女孩子，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最無奈的辦法。

元迎探惜，原應歎息，是關于春天的故事，美麗又短暫；是關于家族命運的絕唱，有春去就有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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