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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仙才是真虞姬《霸王别姬》的導演陳凱歌這樣說。

　　《霸王别姬》是李碧華經典小說之一，講述了戲曲科班出身的段小樓，程蝶衣的人生經曆，在兵荒馬亂的時代，通過對這兩個京劇名伶，以及妓女菊仙三個人的愛恨情仇，譜寫了一曲時代與人物的悲歌。

　　小說出彩，陳凱歌基于小說改編的電影，更是電影史上繞不開的一座豐碑。陳凱歌說，《霸王别姬》講述的是背叛與忠誠的故事。

　　段小樓背叛了程蝶衣說好了一輩子的約定，背叛了對于妻子菊仙的愛情；程蝶衣迫于時代的洪流，在大動蕩中，背叛了段小樓；從頭到尾，守着忠誠二字的，就隻有菊仙。

　　但這過分的忠誠，也正是導緻她悲劇的來源。

　　出身紅樓，把段小樓當做自己唯一的依靠 說好了是一輩子嗎，少了一年，一天，一秒，都不算一輩子小石頭和小豆子的是兄弟情義，是很多人的心頭好。

　　兩個人相識于微時，在苦難的日子裡相互扶持，壓腿，描眉，一個是風情萬種的虞姬，一個是威風凜凜的霸王。

　　而菊仙的登場，俨然是以一個第三者的姿态，似乎打破了某沖暗流湧動的平衡。

　　但是不妨礙菊仙以直爽潑辣的性格圈粉：她潑辣卻重情重義，聰明卻不狡黠，她的愛情和野心，從一開始就坦坦蕩蕩。

　　這樣的女性，倘若是生在現代，怎麼也得是個叱咤職場白骨精似的存在，但是偏偏在那樣亂世般的年代，無可奈何地将自己的性命與終身幸福，拴在了一個男人身上。

　　段小樓在花滿樓中對她挺身而出，就是她淪陷的開始。為了得到愛情，她開始步步為營：

　　她一件件地将自己身上的金銀首飾脫下來，送給老鸨，為自己贖身；

　　接着光着腳去找段小樓，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沒有你我早死了，那杯定親酒，是你先喝的，不能說話不算！

　　她是一個妓女，段小樓并沒有說過要娶她，但是她拿出了自己的果敢，沒有瞻前顧後，而是放下所謂女性的矜持，走到段小樓身邊，要求他娶自己。

　　短短幾個片段，一個聰明、潑辣，敢愛敢恨的女性形象躍然紙上。

　　菊仙是有主見的，生活在風月場所中的她擅長察言觀色，能夠從形形色色的男人中，判斷哪個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菊仙是聰明的，她明白在與段小樓的感情裡，她才是徹底動心的人，為了嫁給段小樓，她甚至知道如何利用輿論，讓段小樓娶了她；

　　菊仙是勇敢的，段小樓沒有給過他承諾，她卻拿出斷臂求生的勇氣，二話不說，用自己的金銀首飾，替自己贖身，将自己的命運投向未知的結局；

　　要是段小樓不願意娶她呢？但她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還是換來了片刻的幸福。

　　這樣聰明幹練的女子，為何會走向那樣的結局？其實，從菊仙光腳走出花滿樓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寫好：隻依附于男人的女人，注定被辜負。

　　她看起來的步步為營，實則步步驚心。

　　将段小樓視為信仰，甘願奉獻出一切 菊仙如願以償了，成婚當天，她甩開伴娘，掀開了蓋頭，踢翻紅毯，直接飛奔到段小樓的身邊。一襲紅衣，似飛蛾撲火，撲向一個注定的結局。

　　這樣看來也諷刺，對愛情大膽追求的女子，沖破繁文缛節的束縛，勇敢來到愛人身邊，結果卻是被辜負慘了的那一個。

　　成婚前的菊仙，對待愛情的渴望還隻是通過大膽的行為表現得肆意熱烈，成婚後她才将一門心思，全都撲在了段小樓身上，内心戲的積累沖突，才将對段小樓的愛全盤托出。

　　為了段小樓，她與程蝶衣争風吃醋：

　　程蝶衣對于師哥段小樓毫不掩飾的情義讓菊仙錯愕，但是她也成為了最懂程蝶衣的人；為了鞏固自己妻子的地位，她憋着勁跟他較量：

　　她細膩體貼地在蝶衣面前替段小樓擦汗；懷孕了要挺着大肚子在蝶衣面前故意走一遭來炫耀；她甚至從拿起了程蝶衣專門為段小樓畫臉的筆，用自己的手替段小樓畫臉來宣示主權；

　　段小樓被衆人圍毆時，大着肚子的她沖進人群裡，緊緊地将他護在身下，用自己的身體來抵抗人群的踢打，最終導緻流産，象征自己與段小樓愛情的骨肉在衆人的踩踏下犧牲；而她自己直接倒在血泊裡；

　　段小樓入獄，她放下身段去向程蝶衣求情，放棄自己名正言順妻子的尊嚴，請求這個嫉妒她，想要奪走她幸福的師弟能夠救她劇中的愛人一命……

　　總有人将菊仙，視為段小樓與程蝶衣多年來交情的一個入侵者，但是，站在菊仙的角度上，她僅僅是一個想要過上安穩日子，維護家庭穩定的女人。

　　《霸王别姬》開篇，李碧華一針見血地将菊仙在愛情裡面臨的處境剖開：不論付出怎樣的真心，都抵不過從花滿樓裡走出來的妓女身份。

　　但真是這樣嗎？出身于風月場所的菊仙，卻是愛得最壯烈的一個。她的愛不計回報，在離開花滿樓的日子裡，她滿心滿眼裡就隻有段小樓一個人。

　　于她而言，有段小樓的地方才是安穩地方，她是為他而活着的。這樣的愛情，聽起來動人，卻是菊仙悲劇的源頭。

　　君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成了名角的段小樓，程蝶衣沒有過上安穩日子，從青樓裡走出來的，順利嫁作他人婦的菊仙也沒能過上安穩日子。亂世裡，活下去都是奢望，哪裡還能敢求安穩？

　　菊仙守着段小樓過日子，捱過一天是一天。可是到頭來她才發現，自己的一腔孤勇，換來的幸福日子屈指可數。

　　從前在青樓遭人輕薄看不起，可是沒想到走出青樓的她，也發現，青樓外的世界也是四面楚歌。

　　在動蕩的暴亂裡，段小樓，程蝶衣，菊仙三個人跪在地上，互相揭發，直到這個時候，她的愛還是笃定而堅強的，即使蝶衣在衆人面前指着鼻子對她大罵婊子淫婦，她也隻是錯愕與無措；

　　真正的緻命一擊，還是來自于她盡心盡力保護的男人段小樓。她聽到他在亂糟糟的人群中，大聲喊着：不愛！我不愛她！

　　菊仙瘋了：衆人對于她身份的奚落嘲笑，她可以忍；程蝶衣幾次三番地與她争風吃醋，她可以忍；為了保護段小樓，自己的孩子掉了，她也可以忍。

　　她忍不了的是，段小樓從來就沒有愛過她，她的世界徹底崩塌。

　　所謂哀莫大于心死，穿上出嫁那天的紅裝，她吊死在了屋子裡的懸梁之上。不被愛，比死掉更可怕。在她的世界裡，她是為段小樓活着，她的命是段小樓給的，他不要她，她活着有什麼意義？

　　不瘋魔，不成活。程蝶衣對戲劇的癡迷，讓他咿咿呀呀唱了一輩子；菊仙又何嘗不是瘋魔的，她愛慘了段小樓，愛到收獲不到同樣的愛，心灰意冷地死掉。

　　段小樓是台上的霸王，菊仙卻是現實的虞姬。這不過，這一次卻是虞姬别了霸王。

　　愛得太滿，容易受傷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菊仙不論是智慧，還是美貌，都是頂出色的一個，但是她的悲劇，恰恰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造成的：她将所有的計謀，處心積慮，都錯付給了一個男人。

　　說到底，她将自己的幸福，全心全意地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就是悲劇的開始。

　　有人說，這不就是現在的戀愛腦嗎？為了愛情，不顧一切，丢了自己，接收不到同樣熱情的回應，就采取極端措施來傷害自己。

　　但是菊仙的悲劇，亦脫離不開時代的背景：關掉上帝視角，重新審視那個世界中的菊仙，她愛的肆意妄為，隻不過想通過男人，來獲得亂世裡安身立命的籌碼。

　　菊仙感人在于，勇敢的愛；弱點也正是在于這勇敢過了頭的愛。愛得太滿，終于丢了自己。

　　時代裡，菊仙的選擇是身不由己，但是未必現代的女性，就無法從菊仙的經曆中受到啟發：

　　對待愛情，要拿出最赤誠的态度；但是要别忘記給自己始終留一方天地；

　　不要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對他人的期望上，最好的安全感，需要自己給予；

　　保持獨立。

　　最好的愛情，是彼此成全更好的自己，而不是相互依附和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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