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的曆史上有過這樣一個族群。他們的遷徙和移居常常是成群結隊的,就連平時趕路也要排列整齊像極了正在行軍的戰士。他們活躍在古代埃及、以色列人、赫梯人和邁錫尼人的四周,每隔幾年便要來上那麼幾次大規模的遷徙;他們的存在使得地中海在一段時間内被當地人視作“藏匿潛伏者的密林”,因為他們常悄無聲息的從大海上沖殺而來,毫不留情地帶走土著居民的生命。他們在世界曆史上被稱為海上民族(The Sea Peoples)。這裡的“海上民族”是一個專有名詞,并不是泛指在海上生活的民族。公元前12世紀左右海上民族侵襲了環繞地中海的世界,造成了原始文明的悉數崩潰。“海上民族”的來源和民族構成,直到今天還是一個未解之迷。
公元前1270年北非的埃及與西亞的赫梯兩大帝國在經曆長期的争霸戰争後簽訂了留存至今的最早有詳細文字記載的和平條約。在此之前兩大帝國在長期的争霸戰争中兩敗俱傷,和平局面的恢複使兩國得以集中精力于内政建設。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二世修建了一道長城用于保護自己的東部邊境,他還挖掘了連通尼羅河與紅海的運河,一時間埃及似乎正走向繁榮。這時誰也沒能預料到新的敵人即将摧毀這難得的和平局面:公元前1200年埃及遭到了被稱為“海上民族”的敵人入侵。埃及絕不是遭受“海上民族”入侵的唯一受害者,因為大約在同一時期老對手赫梯在“海上民族”的打擊下變成了四分五裂的一個個小國。“海上民族”究竟是怎樣一個民族?他們究竟有何能力令埃及與赫梯兩大強國同時走向沒落呢?這一時期的“海上民族”不僅侵襲了埃及與赫梯,事實上他們席卷了整個地中海世界,在他們所過之處撒丁島、愛琴海地區、小亞細亞、埃及等地的古文明悉數遭到破壞。“海上民族”是特指從公元前13世紀下半葉起在南起埃及、北至希臘半島、東抵小亞細亞和巴勒斯坦、西達塞浦路斯和克裡特島的地中海東部廣大地區侵襲各古文明的海洋民族,并不是泛指人類曆史上所有在海上生活的民族。
其實在更早的時候”海上民族“就已開始騷擾埃及沿海地區:在埃及第十九王朝拉美西斯二世的記功柱上,就記載了埃及遭遇“來自海上力量”的襲擊。這些人的襲擊方式,似乎同後來的海盜沒有什麼區别。他們駕駛着輕盈的戰艦,順着尼羅河水一路襲擊沿岸的聚落。這時國力強盛的埃及完全有能力應對這種小規模的騷擾。”海上民族“對埃及的早期襲擾以埃及的勝利告終,在這一過程中埃及人俘虜了大量海上襲擊者,很快他們就發現這些來自海上的戰士擁有頑強的戰鬥力,于是這些來自海上的俘虜逐漸被編入埃及軍隊。在拉美西斯二世與赫梯人的卡叠石戰役中就出現過這些俘虜士兵的身影。古埃及第十九王朝第四位法老梅内塔普時期的記功石碑上再次出現了海上民族的身影。和拉美西斯二世時期的入侵不同:梅内塔普時期海上民族的入侵對古埃及造成了極大的破壞。當時海上民族所入侵的尼羅河三角洲西部大量古埃及人被迫放棄自己的土地逃亡。《不列颠百科全書》中針對“海上民族”有這樣的記載:“海上民族是一幫富有侵略性的航海者,他們的來源不甚明晰。種種推測表明他們很可能是青銅時代的希臘人、第勒尼安人、西西裡人和薩丁人等的集合。”《劍橋世界古代史》中也有對“海上民族”較為詳細的記載:“海上民族很可能來自南歐,尤其是愛琴海。”綜合這些記載看來:“海上民族”實際上很可能并不是某個具體的民族,而是對當時活躍于地中海上的希臘、西西裡、薩丁等地的海上力量的統稱。他們應該是來自于環地中海或近地中海一帶的土著居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成規模地離開故土,然後在海洋上融合成為一種超越地方部落的“聯盟”形象,對其他文明展開進攻和交往。很多現代埃及曆史學家認為他嗎就是阿吉安-拉科尼亞人、泰而森尼亞人、撒丁島人、西西裡島人。如果這種觀點成立的話,那就意味着早在公元前14世紀歐洲南部的國家已足夠先進,以緻于他們的艦隊能進入地中海攻打古老的埃及王國。公元前750年到公元前600年希臘人和羅馬人首次造訪西西裡島和撒丁島海岸時發現當地過着野人生活的西舍爾人和撒迪人,然而在此前大約600年他們确實優秀的航海家。這樣的結論固然令人吃驚,但也并非絕不可能。事實上人類曆史的發展進程盡管整體上呈現逐漸向更高端的文明過渡這種迹象,但曆史上也有一部分民族曾出現過由文明進入野蠻狀态的現象,盡管這種現象比較罕見卻也是真實存在的。
早在公元前14世紀歐洲南部的一些民族已掌握較為先進的造船技藝,加之被陸地環繞的地中海并不像大洋那樣巨浪滔天,因此他們可以在全程均可見到陸地的情況下一直航行到北非和西亞。當時伯羅奔尼撒的阿吉安人在黎凡特劃着小艇沿岸劫掠,他們甚至曾登上北非海岸參與埃及與利比亞的戰争。地中海沿岸的其他民族極有可能也和他們一樣踏上了一條在海洋上讨生活的道路。梅内塔普執政第五個年頭遭遇了由多個部族組成的海上聯盟的攻擊:在埃及人的叙述中海上聯盟的軍隊不少于40000人,裝備有弓箭以及鐵制的铠甲和寶劍。令人稱奇的是:海上民族在入侵埃及之後并沒大肆搶掠他們的财寶,而是盡可能的摧毀他們的村落和城池。這種不以獲得财富為目的的海盜行為在世界曆史上恐怕都是極為罕見的。攻擊是從埃及西部向着尼羅河三角洲的頂端發起的,一開始海上民族取得了一面倒的勝利,埃及的城池一座接一座陷落。入侵者攻下了位于尼羅河支流卡努比克和塞奔尼缇克之間分叉處的普羅索比省,這使孟菲斯和黑裡歐波裡斯同時受到威脅。埃及法老梅内塔普匆忙加固城防工事,他将全國各地的軍隊征召起來準備背水一戰,與此同時他向老對手赫梯尋求支援。卡叠石戰役後赫梯和埃及達成和平協議并成為盟友,而這時赫梯本身也受到海上民族的威脅,因此赫梯方面還是及時派出了援軍。這時梅内塔普聲稱自己被蔔塔神托夢,這該是他為安定人心而編造的說辭,當然也可能是在當時的緊張狀态下出現的幻象。埃及法老得到了來自亞洲方面的盟友支援,而海上民族一邊也并非孤軍奮戰——他們得到了埃及西部的利比亞人的支持。最終在經曆約六小時的戰鬥後埃及人成功遏制了敵人的入侵。
到了公元前12世紀的第二十王朝時期古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三世和海上民族之間爆發了雙方最大的一場戰争。根據拉美西斯三世時期的記載:這一時期的海上民族活動越加活躍。拉美西斯三世在位第五年和第八年時雙方發生了兩次大規模戰争:在第五年時海上民族在尼羅河三角洲登陸,之後兵分兩路開始向古埃及腹地進發。拉美西斯三世利用海上民族分兵所帶來的破綻先命令埃及艦隊将海上民族艦隊堵在尼羅河河口,而他親率的軍隊則圍殲了孤軍深入沒有支援的海上民族陸軍。在第八年的入侵過程中海上民族并沒吸取相應的教訓——再次故技重施的他們将自己的軍隊分成水陸兩個方向進軍。由于這次海上民族入侵的規模更大,因此拉美西斯三世沒直接将艦隊派去強行攔截海上民族艦隊。主場作戰的埃及人利用他們對尼羅河水況的熟悉将艦隊埋伏在尼羅河河口,在海上民族從海上進入尼羅河時趁機殺出,利用尼羅河入海的河水流動,順勢沖向了海上民族的艦隊。根據古埃及人的複原來看:海上民族的船隻相對于古埃及船隻更加難以操作且船員沒有确切的分工。海上民族對河口地區複雜水況極不适應,以緻于對埃及人的突然襲擊幾乎毫無招架之力。大量海上民族的船隻被古埃及人掀翻,古埃及人一舉俘虜了大量海上民族士兵甚至他們的首領。失去了艦隊的支持,陸地上進軍的海上民族部隊,很快也陷入了他們在三年前入侵時的窘境,最後被古埃及陸軍圍殲。
根據拉美西斯三世時期的記載:海上民族盡管是一個擁有高超航海技術的群體,但他們在作戰時往往駕着牛車、拖家帶口,他們的作戰模式以盡可能毀壞埃及的城市和鄉村為主,很有可能并非是單純的掠奪,而是帶有遷徙的意圖。當時除了埃及尼羅河河口地區以外,黎凡特地區以及赫梯帝國和米坦尼王國等整個東地中海地區都遭到了海上民族的入侵。盛極一時的赫梯帝國被海上民族沖擊得四分五裂,此後赫梯人再也沒有建立起來自己的國家。曾經雄據一方的中東霸主如今也倒在了海上民族的沖擊中。赫梯人的滅亡使中東地區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權力真空地帶:在西奈半島生活的迦南人順勢北上占領了巴勒斯坦和黎巴嫩等地,但很快他們也遭遇了海上民族的打擊。根據《聖經·舊約》的記載:巴勒斯坦附近的城市随後遭遇了毀滅式的打擊。不僅僅是農田和城市,甚至是山谷裡的村落也受到了這些人的蹂躏。海上民族不僅僅沖擊了處于衰退期的古代埃及文明,使得後者更加速了它的衰落過程以緻于一蹶不振。同時海上民族還沉重打擊了南希臘一帶的邁錫尼人。海上民族破壞了當地的宮殿建築,棄用了線形文字B,以緻于令古代希臘文明進入了較長一段的進步停滞期。
凡事有破才有立。海上民族入侵摧毀了地中海地區的埃及、赫梯、邁錫尼等古文明,當然海上民族的這種遷徙和征服活動在另一方面也可以視為是地中海地區“文明和秩序的重建史”:在巴勒斯坦一帶海上民族為當地帶去了先進的航海傳統,使得商品交易和對外貿易更加興盛了。海上民族中的腓力斯丁人最終在巴勒斯坦地區定居下來,事實上“巴勒斯坦”這個名字就來自于腓力斯丁人。在黎巴嫩和東南歐一帶海上民族摧毀了當地的上古文明遺存,卻又按照一副全新的樣式重建了當地的文明。他們破壞了邁錫尼文明的宮殿和建築,但卻創建了屬于他們自己的字母文字,為西方文明的傳承開啟了先河。在意大利半島一支被稱為埃特魯斯坎人的海上民族在充分吸收了古代希臘文化的基礎上創造了自己的文化。如今西方國家的文明均可以上溯至古希臘-古羅馬文明:歐洲最早的文明誕生于愛琴海地區,來自希臘半島的印歐系遊牧民族征服并同化了愛琴海地區的文明從而創造出古希臘文明,後來的古羅馬文明在吸收古希臘文明的基礎上将其夯實并傳播成為西方世界的主流文明。不過羅馬文明的來源基礎并非隻有古希臘文明,事實上在羅馬文明誕生的早期埃特魯斯坎人的文化對羅馬人産生了深刻影響,以緻于傑裡·本特利将埃特魯斯坎文明稱為“羅馬文明的分母”。可以說在經過海上民族這番遷徙和征服活動後整個地中海世界的文明被重塑了,同時埃及、赫梯等強勢地緣勢力的衰退也給其他民族的崛起創造了條件:在埃及與赫梯漫長的争霸歲月中腓尼基人、阿拉米人、希伯來人這三個閃米特遊牧民族逐漸進入位于埃及與赫梯之間的叙利亞、巴勒斯坦等地,随着埃及與赫梯這兩大中東強權的倒下使這些民族開始迎來屬于自己的時代。一個嶄新的時代伴随着海上民族在人類曆史上的神秘消失在地中海沿岸逐漸拉開了序幕……
,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