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人們孜孜不倦地研究驅使價格波動的邏輯,用一個個數學模型搭建成了精巧龐大的現代金融大廈。
20世紀上半葉,巴舍利耶在默默無聞中以十足原創性的眼光,觀察到自然界的熱擴散與金融價格波動之間的相似性,他的債券價格概率方程式與愛因斯坦在布朗運動基礎上發展的等式存在奇妙的關聯。以價格遵循随機遊走、公平博弈的觀點作為中介,高斯的正态分布曲線開始被用于金融市場分析,進一步發展便是尤金·法瑪的有效市場假說。
馬科維茨将方差和标準差納入風險和收益的表征。夏普緻力于衡量市場整體和個股的貝塔值和資本成本,并據此簡化了馬科維茨的投資組合,還有包括林特納、莫辛在内的經濟學家各自獨立研究了類似的思想,後來成了被廣泛運用的資本資産定價模型(CAPM)。
風險既然可以計算,便可以用來套利。在布萊克、斯科爾斯、默頓等學者的研究基礎上,人們将德爾塔、隐含波動等術語納入金融市場研究的日常語言。根據他們的公式建立了自動套利模型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LTCM)一度如日中天,卻在9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中成為刻進教科書的慘敗案例。
這座現代金融大廈看似精巧,卻時現各種漏洞,人們不停地在事件發生後發展新的模型來查缺補漏。曼德爾布羅特幹脆推倒了這座大廈的根基,人們一定是理性的,隻以變得富有為目的嗎?同樣的賠率和勝率,換一種表述,人可是會做出不同選擇的耶。無論在上升趨勢還是下跌趨勢中,理由從來不缺,有不同投資目的的人會做出不同的選擇。
價格自然不是連續變化的,基于各種理由的各種跳空都很常見,好像也不完全服從布朗運動,因為用标準差表示的道指變化明顯比用标準差表示的布朗運動要狂野——存在更多偏離幅度更大的極值。這意味着莫名其妙的大漲或大跌出現的頻率比我們想象得要更高。
理論上,我們可以假設這些少量的不規則異常值不足以摧毀學者們的系統工作,現實卻是極端異常值暴露的系統性缺陷,讓無數投資者死無葬身之地。考慮到人類基于習慣和便利的懶惰性,錯誤、舊秩序的持久性往往會超出人們的估計。
如此狂野的價格波動簡直是門玄學,放到大自然的視角則并不那麼突兀。在數學的诠釋介入之前,達·芬奇便在筆記裡寫下河流的狂暴能量帶來的巨大破壞,遍布世界各地的洪水神話更說明人類不得不以身家性命直面着自然界無以言表的極端異常值。
△ 轉引自《市場的(錯誤)行為》
正如洪水來了又去了,大的災難總是會得到修複,市場的災難也是如此,當然人們不會把泡沫當成災難,但是超常的漲幅與跌幅一樣會得到修複。市場、人類社會與大自然,都自有其基本趨勢。具體形勢千變萬化,但是狂野變動與基本趨勢總是存在的,面對現代金融大廈,曼德爾布羅特的分形結構另起地基,第一次将人們在理論中試圖忽略的令人讨厭的不完美、不規則與粗糙度納入體系中。
在充斥着異端與異象,極值随時可能出現的日常中,作為個體,我們沒有一定能确保自己登上方舟見到來日晨曦的方法,畢竟時也命也,外在條件很多時候并不受大部分人控制,當下的環境足以令我們深以為然。
我們可以做的,不過是在可選擇的範圍内,盡量避免作死而已,用投資的術語來講,就是風險第一。從蘇格拉底的無知之知,到波普爾的可證僞性,再到芒格所言,通過避免過不幸的生活來接近幸福,這種一脈相承的否定性智慧,不恰恰都是在充滿不确定性的廣闊世界裡,真誠地承認人類的不完備性嗎?
△ 《瓦爾登湖》
時刻警惕風險第一。價格狂野無匹,市場波動無常,盈虧分布極其不均衡,巨大的盈虧集中在較小時間内,甚至市場内的時間是可變的,你很難判定一天的風險比一年更大還是更小,分形的概念不恰恰是每一小部分重複着整體的結構嗎?從這個角度看,任何一個标的與任何一個時間也許都是相同的,事前都具有十足的不确定性,事後都呈現出十足的基本趨勢。
如果市場注定不确定,那麼極端泡沫與極端熊市反倒都是必然的,這使預測變得危險。如果狂野價格造成了估值在巨大區間波動,那麼價值這個概念反倒有其局限性,一不小心便令自秉謹慎人士掉進估值陷阱裡。面對頂或底的斷言,市場有一萬種打臉的方式,當你看到十倍機會的時候,搞不好是阿鼻地獄。
價格狂野作妖時,我們以何面對?以沉默,以眼淚。開玩笑的(不是)。一方面,比起對價格的預測,判斷波動在上升或降低的概率或許是一種更合理的工作,如若長假期間美債和彙率企穩,短期股權市場繼續大幅單邊波動的風險是降低的。
另一方面,前提中的前提,隻要規避了全軍覆沒的極緻風險,資産的波動是我們參與其中時本應面對的。假期還是要快樂,無論是什麼名義的假期,無論是否夾縫中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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