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卡的新事

文/姜苗林

第一次乘坐公交車有人給我讓座那一次，我怦然心動。我老了嗎？那天一大早出去在九如山玩了一天，是下午四五點鐘的光景反回的，在燕子山西路車站倒車。車上人有點多，上車後剛剛走到車廂的中段，一位三十幾歲的小青年站起來說：“大叔，坐這兒吧。”

那年月登山如履平地，每周出去爬山走個十幾二十公裡，如小菜一碟。每次乘坐公交車有座便坐沒座站着的時候也是家常便飯。就是出遊一天，回家睡個覺，第二天也就休息過來了。精神飽滿，精神抖擻的出遊，雙肩包背得端端正正，腰闆挺直，腳下一雙登山鞋，戴一頂遮陽帽，有些花白的頭發遮擋得嚴嚴實實。即便是穿的一塵不染的運動服裝，也是二十幾歲曾經的腰圍尺寸。帶着山野郊外的氣息，自我感覺如日中天。被叫大叔也就是剛剛幾年的事情，而在車上有人讓座，還是第一次，怎麼能不怦然心動呢？

哪裡暴露了我的年齡？哪裡讓那位讓座的年輕人看着衰老了？平時都是自己想着為老年人讓座怎麼就會有人給我讓座了呢？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那“虛位以待”的位子就空在那裡。那是平生的第一次，至今想起來還愧疚，怎麼就辜負了人家年輕人一副尊老愛幼的熱心腸呢。細細一想，大概是刷公交卡的時候被那位有心的小青年聽到了“優惠卡”三個字。

過了六十歲持“優惠卡”乘坐公交車，一元的省去五毛，兩元的省去一元，三元的城郊車也有八折的優惠。比起之前的公交卡多打了一折。看到同行的驢友每次乘車都免費，心生羨慕。那時候就想：到了六十五歲的時候也可以全額免費了，多麼幸福的時光啊，還有一種期待呢。那幸福是與年齡的增長相伴的，又有些悲傷。是一種“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的悲傷；是一種“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的悲傷。沒有人樂意用大半生的歲月換取那幾毛一塊錢的優惠。有位驢友為了避免“優惠卡”帶來的刺激，甯願不辦公交卡，每天騎着自行車出行，或者幹脆徒步：“實在受不了優惠卡、老年卡帶來的刺激。”

歲月不饒人，所有的日子都會過去，所有的日子也都會到來。自己的生日正好卡在年份上。去年的一月一号改變了持卡乘坐公交車優惠的政策，六十歲的人就可以全額免費了。這政策有點突然，将期盼一下子變成了現實，把過渡一筆勾銷，還在老年起跑線上搶跑了三年。讓優惠不再打折。使得期待和過渡一下子跨越了“中老年人”的界限，實實在在地成為了老年人。

刷上“免費卡”就為自己貼上了一個抹不去的标簽，聽着别人刷“人才卡”、“擁軍卡”羨慕他們為這座城市傾盡知識力量和曾經保家衛國的驕人曆史。人的樣貌在于與其他人區分開來。自我感覺一生碌碌無為，總算被人毫無遮攔地一下子辨認了出來。起初刷免費卡的失落很快被潇灑簡潔的動作替代了。那段時間，興奮自不必說了。大概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為老幼病殘孕”讓座也改成了“為有需要幫助的人”讓座。我是老年人了，心态還年輕，我不需要人幫助。

有了免費卡乘坐公交車的選擇更多了，倒車也變得更方便了。不方便出現在前幾個月。乘坐公交車必須要掃場所碼，要出示“秦瓊”“李清照”等等小粘貼，就試着把小粘貼貼在手機的背面，一手持手機一手刷免費卡，翻轉着手機出示着小粘貼還要測溫，動作遲緩，手忙腳亂，唯恐耽誤了後面的人上車，不知如何是好。那樣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因為老年人的“免費卡”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這作用是相互的，是彼此的信任，是這座城市防控得力，也是老年人自覺遵守防疫制度赢來的結果。

下了三天的秋雨，天氣一下子涼了，是個大晴天，太陽早早地就升了起來。第一個念頭就是“我要去爬山”。穿好登山鞋，穿上毛衣又加了一件沖鋒衣，背好雙肩包，把腰闆挺直，開始十月的第一次登山出行。公交車來了，車上人不多。将免費卡搭在了刷卡區上。心情大好，正要往車廂裡邁進，就聽的一聲“限制出行”。唉！老了，老了。不服老不行啊，怎麼就把隔天一次的核酸檢測這件事給忘了呢。從今往後，摸到這張薄薄的公交卡片就多了一份心思。這公交卡又有了一項提神健腦的功能。

10.10

壹點号 暢叙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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