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爸爸：

記憶中，除了在西安求學時，給您寫過幾封淺嘗辄止的家書，此後一直沒有過。特别是當您倉促離世，整整三年，您的小女兒幾乎沒有任何隻言片語來緬懷您。不是不想，而是不敢，那種剛剛觸碰，就讓人躲避不及的痛，生生将所有的念想割斷。

今天，終于鼓起勇氣，想寫封信，算作送給爸爸的禮物，但願天堂的您，能聽到、能看到。

爸爸，您不知道吧，您離開後的某天，我聽到了一首歌，名字叫做《父親寫的散文詩》，歌詞、旋律、表現方式，都是女兒喜歡的調調，于是收藏起來，上下班途中，經常會聽聽它，想想您。歌詞中父親的故事，始于1984年，那個父親，會因要修縫紉機踏闆，放棄露天電影；會因買不起餅幹給女兒吃，蹲在池塘邊給自己兩拳......女兒隻要聽到它，會止不住難過，止不住代入自己的父親。

我與父親的緣分，始于1977年。那年冬天，您的小女兒出生了。在月子裡，她幾乎沒有讓父母睡過一個安穩覺，整天就知道嗷嗷哭鬧。細心的父母發現了孩子的異樣，您與母親将那個小小的肉團抱在懷裡，仔細地觀察着，果不其然，發現端倪，原來您的小女兒是真生病了。她背上鼓起了一個大包，隻要與床碰觸，就會疼到哇哇直哭。您與母親在女兒出月後，徑直趕往醫院，确診後及時做了手術。爸爸，當您日後告訴我，您在手術室外接到女兒的時候，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了下來，好像也是從那會兒開始對我偏愛了幾分。後來，我常常在想，這種偏愛，或許夾雜着父親對女兒身體健康上的虧欠，還有幾許被父親放大了失而複得的喜悅。

爸爸，女兒很喜歡吃您做的飯呢！那會兒經常是媽媽下廚，或許是天天吃的緣故，總感覺爸爸做的飯更好吃一些（這樣說媽媽會不會有點難過）。記憶裡，過年上油鍋的時候，您會圍個圍裙，将煮好的肉抹上醬料，用鈎子鈎住刺啦放到熱油裡，撈起時總會挑剔地審看肉皮上綻開的花色是否滿意。爸爸炒的肉片是真香，或許是工作的原因，您做的菜總是要有講究的，該有的味道不能少，更少不了的是“色”。炒米飯的時候，總喜歡放點生姜及蔥花，現在不覺得什麼，但那會兒的味道，卻是人間至味。正因如此，我眼裡的爸爸，總是帶着那麼些光環的，特别是您戴着眼鏡，手拿烙鐵，對着電視主闆上的線路一通修，影像正常播出的時候，爸爸的樣子更是高大、帥到爆表。

後來，我健健康康地長大了。到了出嫁的時候，女兒家該有的嫁妝，您一個沒落下，甚至讓人從西安為我購置了一台當時商州城裡沒有上市的大彩電。爸爸，那天，當眼看着您将厚厚的一摞百元大鈔遞給店家的時候，女兒心痛到無以複加，淚珠子撲簌簌往下掉。那些錢，夠家裡開銷很久了。結婚當天，親朋都來捧場，準備出家門的時候，我的準老公拉着我一起與您和媽媽跪别。爸爸，那會兒我都不敢看您的眼睛。因為，我知道，那眼光裡，除了不舍，還有不安。您不敢百分百确定，您的女兒跟着這個男人離去後，等待她的會不會是丈夫的疼惜及一生護佑……

爸爸，您一定想知道女兒這幾年的生活狀态吧！那我就給您叨叨兩句。女兒的生活沒什麼太大的變數，但是一直覺得很抱歉，沒有活成爸爸心目中那個“出息”的女兒，不過比起“出息”，我更願意相信爸爸希望自己的女兒平安喜樂、順遂安康。這樣說起來的話，女兒的日子還算是安穩，您女婿還是很護女兒周全的。您外孫是個知道感恩的孩子，性格一直很好，他也很想念您，在女兒想起您偷偷抹眼淚的時候，隻要他在，他會很小心地拉拉女兒的手，時不時遞給女兒紙巾。他那天還打電話說，等他從學校回來的時候，抽時間去看看外公，也讓外公看看他。媽媽也很好，身體還算康健。哥哥姐姐們，日子也是平平安安的，您的孩子們都生活在陽光裡。

爸爸，絮絮叨叨給您說了這麼多，其實想說的還有很多很多，奈何紙短情長，就此準備打住。

想念爸爸，想念那個雖平凡卻窮極一生也想将最好的給予自己子女的爸爸。

爸爸，愛您！此時、彼時，說好，都做您女兒！

女兒

2022年6月19日

（文字：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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