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初釀
浣花溪水水西頭,主人為蔔林塘幽。
已知出郭少塵事,更有澄江銷客愁。
無數蜻蜓齊上下,一雙鸂鶒對沉浮。
東行萬裡堪乘興,須向山陰上小舟。
——《蔔居》(唐·杜甫)
上元元年春天,杜甫草堂落成,流離大半生的杜甫終于有了自己的一個安身之所,讓妻兒能夠不再跟着自己四處漂泊。
杜甫草堂位于成都的浣花溪畔,林木蒼翠,溪水清澈,幾間茅屋掩映在蒼山碧水之間,幽深靜谧。遠離了都市的喧嚣繁雜,遠離了宦海的風雨肆虐,杜甫那顆滄桑已久的心,終于得到了暫時的安甯。
浣花溪畔的草堂,就像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茂林修竹,小溪潺潺,晨聞鳥鳴悠悠,暮有清風習習。獨坐茅屋,信手就是詩詞。因山水泉林的浸染,他的詩中也不再有往日的沉郁憂憤,而是透露着一種惬意悠然,猶如一幅清新典雅的水墨畫。
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
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莺恰恰啼。
——《江畔獨步尋花》(唐·杜甫)
春暖花開的時節,杜甫獨自走在溪畔的小路上,滿眼繁花盛開,千朵萬朵,将枝葉都壓得彎了下來。歡快的彩蝶在花叢中飛來飛去,流連忘返,黃莺在樹梢上,婉轉地唱着屬于自己的歌,宛如天籁,杜甫也禁不住陶醉其中。
杜甫雖然“七齡思即壯,開口詠鳳凰”,但一生并不順遂。科考不順,客居長安十數年,郁郁不得志。後又逢戰亂,居無定所,四海漂泊,看盡了人間百态,嘗遍了苦辣酸甜。
他也曾向往過“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的豪邁,可卻多是“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悲涼。如今他放下了一切,避居于山林間,與左鄰右舍共話桑麻,這也是他一生中最為閑逸的歲月。
杜甫移居草堂後,馬上帶領家人們在草堂旁邊開辟了菜園和藥圃,種植一些菜果和藥材,以供家人的生活之需。杜甫每日雞鳴即起,親自到田間澆水除草。“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陶淵明的日常,就是草堂杜甫的日常。當然,他的田地沒有“草盛豆苗稀”,而是一派欣欣向榮的茂盛。
欣賞着自己耕耘的成果,享受着田園生活的樂趣,杜甫的心情逐漸開朗了起來。
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事幽。
自去自來梁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
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鈎。
但有故人供祿米,微軀此處更何求?
——《江村》(唐·杜甫)
曲曲折折的江水繞着村子蜿蜒遠去,江水清澈,不時可見魚兒在水中嬉戲。村中沒有人來人往的喧鬧,隻有風清月白的安逸。江邊上有兩隻白鷗在相伴浮遊,時而一前一後,時而交頸和鳴,它們應該是一對相戀的愛人,相依相伴走過月夕花晨。
都說是境由心生,如此安靜的景色,正是杜甫現在心情的寫照,他的生活是恬靜的,因為他的心是平靜的。
他懷着愉悅的心情走向家中,看到妻子坐在門前的樹蔭下,心無旁骛地畫着棋局。可愛的小兒子則在一旁埋頭認真地敲打着一根針。這個貪玩的小家夥,是要自己動手做魚鈎,好去江邊釣魚玩耍。
或許在很多人眼中,這就是生活的常态,可對于經曆了半生颠沛流離的杜甫來說,這卻是難得的溫馨與安甯,以前的他何曾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與妻兒這樣閑适的生活。
村人淳樸和善,杜甫也與鄰人們相處融洽,常常相邀共飲,談談天,說說地,互話家常。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盤飨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隻舊醅。
肯與鄰翁相對歡,隔籬呼取盡餘杯。
——《客至》(唐·杜甫)
屋前屋後都是碧水環繞,日日裡有成群的鷗鳥飛來,與詩人相伴。滿園花草盛開,深深淺淺,綠瘦紅肥,一陣清風拂過,花瓣紛飛,遮住了園中的小徑。正在這時,一位友人不約而來,他那爽朗的笑聲,馬上打破了小院連日來的寂靜。
杜甫與友人相見亦是十分開心,打酒買菜,熱情招待久别的友人,還忙不叠地高聲呼喚着左鄰右舍,一起來與友人共飲,這是淳樸鄉人對客人最大的尊重。這不由得讓人想起小時候在村裡住的情景,一家有客,衆鄰相陪,不分彼此,熱鬧非凡。
杜甫蝸居山野,自有一份山情野趣,他可以呼朋喚友,共飲同歡,也可以閉門不出,獨自享受那份慵懶與悠閑。
懶慢無堪不出村,呼兒日在掩柴門。
蒼苔濁酒林中靜,碧水春風野外昏。
——《絕句漫興》(唐·杜甫)
今日裡的杜甫不想出門,讓小兒将柴門掩住,懶懶地在家中自斟自酌。不管外面草長莺飛,市井喧嚣,隻享受這一刻的安閑甯靜。
杜甫這個現實主義的愛國詩人,一生都是心系蒼生,憂懷國事,可偏偏生不逢時,隻能在亂世中掙紮求生。然而在草堂的歲月,卻是他一生中難得的安甯。
浣花溪畔,竹籬茅舍,是杜甫的草堂,更是杜甫的桃花源。
作者:初釀
來源:唐詩宋詞古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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