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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與短詩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6 13:43:53

詩歌與短詩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寬窄之道名家專欄)1

文/李少君

/名家簡介/

詩歌與短詩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寬窄之道名家專欄)2

李少君畫像。羅樂/繪

李少君,1967年生,湖南湘鄉人,1989年畢業于武漢大學新聞系,主要著作有《自然集》《草根集》《海天集》《神降臨的小站》等,被譽為“自然詩人”。曾任《天涯》雜志主編,海南省文聯副主席,現為《詩刊》主編,一級作家。

杜甫是一個一生颠沛流離的詩人,其詩歌形象,一般也認為是憂國憂民的悲苦形象,這從各種關于杜甫的畫像雕像就可以看出來。但奇怪的是,我們讀杜甫的詩,有時并沒有悲苦的感覺,問題在哪裡?我覺得主要有兩個特别之處起到了作用,一是杜甫曾經是一個“主體性”強大的詩人,即使到晚年,這種強大的“主體性”還會顯露出來,但最終他走向了“人民性”,由個人走向廣大的人生,由窄走到了寬;二是杜甫總是将人事置于自然的背景下展現,在自然開闊浩大的背景下,人間再大的凄楚孤獨也顯得很渺小,自然的美,安慰了痛苦悲哀的心靈,寬與窄的辯證關系在這裡尤其明顯。

杜甫早年的“主體性”是非常突出的,他有詩之天賦,天才般的神童,七歲就寫出過“七齡思即壯,開口詠鳳凰”這樣讓人驚歎的詩句。年輕的時候,杜甫意氣風發,有過“緻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理想,也曾經充滿自信地喊出:“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對世界慷慨激昂地宣稱“濟時敢愛死,寂寞壯心驚”“欲傾東海洗乾坤”。杜甫不少詩歌中都顯現出其意志力之強悍,比如:“骁騰有如此,萬裡可橫行”,“何當擊凡鳥,毛雪灑平蕪”,“安得鞭雷公,滂沱洗吳越”、“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殺人紅塵裡,殺人在斯須”,何其生猛!杜甫自己若無這樣的意志和激情,不可能寫出這樣決絕強勁的詩句。

惜乎時運不濟,杜甫的一生艱難坎坷,他長年颠沛流離,常有走投無路之歎:“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真成窮轍鲋,或似喪家狗”,(《奉贈李八丈曛判官》);再加上衰病困窮,因此常用哀苦之歎:“貧病轉零落,故鄉不可思。常恐死道路,永為高人嗤”(《赤谷》),“老魂招不得,歸路恐長迷”(《散愁》其二)。杜甫一生都在遷徙奔波和流亡之中,但也因此得以接觸底層,與普通百姓朝夕相處,對人民疾苦感同身受,使個人之悲苦上升到家國天下的哀憫關懷,最終超越了個人小我,走向了“人民性”。

安史之亂期間,杜甫融合個人悲苦和家國情懷的詩歌,如《哀江頭》、《哀王孫》、《悲陳陶》、《悲青坂》、《春望》、《新安吏》、《潼關吏》、《石壕吏》、《新婚别》、《垂老别》、《無家别》等,杜甫以一己之心,懷抱天下蒼生之痛苦艱辛悲哀,使杜甫成為了一個偉大的詩人。杜甫最著名的一首詩是《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在詩裡,杜甫寫到自己草堂的茅草被秋風吹走,又逢風雲變化,大雨淋漓,床頭屋漏,長夜沾濕,一夜凄風苦雨無法入眠。但詩人沒有自怨自艾,而是由自己的境遇,聯想到天下千千萬萬的百姓也處于流離失所的命運,詩人抱着犧牲自我成全天下人的理想呼喚“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風雨不動安如山”,“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這是何等偉大的胸襟,何等偉大的情懷!在個人陷于困境中時,在逃難流亡之時,杜甫總能推己及人,聯想到普天之下那些比自己更加困苦的人們。

第二、是杜甫總是将人事置于自然的背景下來感歎、展開。他寫的景色總是及其壯美,“一川何绮麗,盡日窮壯觀”,“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吳楚東南柝,乾坤日夜浮”,何其壯麗!杜甫能把景色寫得如此恢弘開闊,其實還是源于其強調的生命意志力的主體性,這種主體性使他任何時候都不氣餒。所以無論他本人處境如何凄慘,他的詩歌仍然讓人讀來有一種生氣,因為,大自然本身是生機勃勃、生生不息的。

《旅夜書懷》就特别典型,這首詩隻有八句:“細草微風岸,危樯獨夜舟。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把杜甫晚年孤獨的形象展現得淋漓盡緻,但另一方面,這首詩似乎又一點也不悲涼,“天地一沙鷗”,其實,何人不是如此啊?何況還有“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這樣值得人生留戀的美好景色。

還比如《秋興》之一:“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鬥望京華。聽猿實下三聲淚,奉使虛随八月槎。畫省香爐違伏枕,山樓粉堞隐悲笳。請看石上藤蘿月,已映洲前蘆荻花”,前面還是“聽猿實下三聲淚”,最後卻說“請看石上藤蘿月,已映洲前蘆荻花”,杜甫總能從大自然中找到美麗、溫暖和安慰,窄小的個人在寬闊中得到了慰藉。

所以,杜甫的詩歌其實是寬與窄的辯證法,讓人在這種平衡中獲得美與安心。

關于詩歌的寬與窄,我自己也有過深刻的體會。1990年代中期,因種種原因,我陷入一種困惑和迷茫,無法安下心來,也就無法悠閑地埋頭一向喜歡的詩歌。我隻好暫時中斷詩歌創作,開始轉向對思想和社會問題的了解和探讨。但同時我還是很關注詩歌,仍然每天讀一些古典詩歌,也繼續同步閱讀當代詩人的創作。2000年前後,我調到了《天涯》雜志,介入衆多重大社會思想問題的讨論。在參與和見證無數複雜而嚴肅的思想争論之後,一方面視野更為開闊,但另一方面,奇怪地發現自己内心裡反而覺得詩歌更個人化和更親密,于是想為詩歌做點事情。我開始編一些詩選,詩歌閱讀量明顯增加,在推介當代詩歌的同時,也開始對當代詩歌有些不滿,在編詩的同時,也寫評論表達自己的詩歌觀。我還參加一些詩歌活動。正是這些活動使我得以周遊大地山河,大自然的美麗在慰籍我心靈的同時,也再次刺激我的詩思。就這樣,我總是在神奇自然的現場寫詩,就像我後來說的:山水自然是我的廟堂和道場。

我的《神降臨的小站》就是這樣寫出來的。2006年底,我到美麗的呼侖貝爾大草原,當時已是寒冬,零下近四十度,我們的車突然出了一點故障,要停下來修,我們隻好走出來,外面冷的夠嗆,遍地白雪皚皚,不見人影。但天上卻有星空,而且草原上看天空,覺得伸手可及,很近,很矮,天空的顔色也很溫和,藍絨絨的。所以,當别人都冷得在跺腳時,我卻感覺很安靜很溫暖,就這樣仰望星空,一時有很多的聯想。一方面,我覺得人在荒野上如此渺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另一方面,又奇怪地感覺心胸逐漸開闊。好像心靈徹底清空了,可以放下很多東西。這時,身體已經無足輕重,也許是冷得麻木了,感受感覺卻開始活躍,精神與靈魂開始清淨廣闊。就這樣,我在紙片上記下了一種現場的感覺:

三五間小木屋

潑濺出一兩點燈火

我小如一隻螞蟻

今夜滞留在呼侖貝爾大草原中央

的一個無名小站

獨自承受凜冽孤獨但内心安甯

随後,我縮小成一個點,并由這個點開始去看世界,這一看就看出了很多平時所忽略的:

背後,站着猛虎般嚴酷的初冬寒夜

再背後,橫着一條清晰而空曠的馬路

再背後,是緩緩流淌的額爾古納河

在黑暗中它亮如一道白光

再背後,是一望無際的簡潔的白桦林

和枯寂明淨的蒼茫荒野

再背後,是低空靜靜閃爍的星星

和藍絨絨的溫柔的夜幕

最後,我所看到的使我大吃一驚:“再背後,是神居住的廣大的北方”。在那一瞬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神聖和廣大,從未有過的心滿意足和安詳平靜;那一瞬間,我感到超越了我自己,我的靈魂在上升。

關于這首詩歌,後來衆說紛纭,我覺得評論家田一坡的評論很到位,他說:“當詩人在無名小站看得越遠時,他也就越深地回到了自己的内心。他所打開的世界越是廣闊,他所呈現的心靈空間就越是豐富。最終,這種既是向外又是向内的開啟被引向最高的地方:神所居住之地。正是在那裡,我們才得以體味到那最澄澈最明淨的心是如何把自己維持在豐富與開闊之中。”

詩歌裡的寬與窄,其實是一個人的視野與認識所能感受與把握的,我每一次閱讀杜甫,總是能感悟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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