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超市的各色面醬，價格不貴，品牌衆多，又是蔥伴侶，又是六月鮮，不管廣告打得怎麼響，卻總是吃不出小時候自家做的黃豆醬或麥子面醬的味道。而晏子記憶非常深的是，母親自己制作面醬，總是缺不了村邊的一種野草，即野生的臭蒿子，這臭蒿子不是用來做原料，是加工過程中覆蓋濕麥子或黃豆，用來讓麥子或黃豆發酵長毛的。

野生臭蒿

我的生日和農曆的五月，公曆的夏至那一天，這時候正是新麥上市的時候。記得母親說過，我出生那天正好生産隊分麥子“找齊”，我傍晚出生，晚上便給家裡掙回一水桶麥子來，是21斤金黃黃的麥子。以後在我記事的生日時節，母親總會把新分來的麥子挑出那些成色不是太好的制作面醬。當然，不僅僅是我家制作，那時候的農村，家家戶戶都會在夏季自己制作一壇子面醬，當作全家人一年中的佐餐。

新鮮的麥粒下鍋去煮，水不過過多，也不能過少，煮開後所有的水都被麥粒吸收去最為合适，也就是正好把麥子煮開了最好。麥子煮好後，臭蒿就派上用場了。母親在門口那塊陰涼通風的青石上，鋪上一層割來的臭蒿，臭蒿上面鋪上一層從小學裡弄來的報紙，把出鍋的麥粒攤在上面，麥子上再蓋一層報紙，報紙上面再蓋上一層臭蒿，讓麥子在兩層臭蒿的夾裹下慢慢長毛。其實，這長毛的過程就是一種發酵黴變的過程，濕濕的煮熟的麥粒不見陽光，也不見空氣，在自然環境下發生黴變，大約一個周左右的時間，麥粒上就會長滿了黃綠色的長毛，黃綠色的毛毛做出來的面醬味道最正宗。

煮熟的麥粒

發酵好的麥粒曬幹，再小小磨細細地磨成面粉，便可以調制面醬了。印象裡調面醬用的都是大泥泥盆，磨好的面粉裡加上适量的細鹽，用溫開水調和至軟硬适中，然後放進瓷壇子裡，蓋上一層塑料紙讓其進行二次發酵。開始是把壇子放在陽光下，幾天後表層上色後，再搬到陰涼通風的地方讓其慢慢發酵。蓋上塑料紙，主要目的是防止雨季進水，也防止蚊蠅侵蝕。過些時日，整壇的面醬發酵變成了黑中帶金黃的顔色，上下一個顔色，面醬便算做好了，完全掩蓋了發酵過程中的黴味道，成為香甜可口的鹹味兒佐餐佳品。

我一直不明白，這麼好吃的面醬，怎麼在制作過程中要用有臭味兒的臭蒿來捂着讓其發黴。黴變長毛的東西，為什麼又能這麼好吃。以至于小時候貪吃的我在母親上坡幹活時，偷偷揭開面醬壇子，吃得滿嘴滿臉都是面醬。

自制面醬

母親說臭蒿散發出來的的味道不僅可以清腦提神，更有很好的驅蚊驅蟲作用，就像那時候衣櫃裡常放的臭腦蛋兒。後來才知道，這臭蒿也叫黃花蒿，具有較高的藥用價值，那個著名科學家屠呦呦，正是從這臭蒿中提取了青蒿素，才由此獲得諾獎。青蒿素有抗瘧疾、抗腫瘤、抗真菌、免疫調節的功效。對乳腺癌細胞、肝癌細胞、宮頸癌細胞，炭疽杆菌、表皮葡萄球菌、卡他球菌、白喉杆菌、結核杆菌、綠膿杆菌、金黃色葡萄球菌、痢疾杆菌等有抑制作用。也許，正是這種神奇的藥用價值，才使用它覆蓋後黴變的麥子對人體沒有損害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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