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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府和甯府的關系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7-27 19:51:02

《紅樓夢》所寫的賈府,實際上不是一個實體單位,而是兩個經濟上獨立核算的單位:甯國府和榮國府。所謂的“賈府”,其實是對榮甯兩府的泛稱,兩府無論是分開還是合起來,都可以稱為“賈府”。由于甯國公和榮國公是同胞兄弟,并且甯公居長,榮公居次,因而從家族地位來說,甯國府高于榮國府。所以,賈氏家族的族長都由甯府主子擔任,賈氏家族的祠堂也設在甯府。但是從家庭勢力來說,榮國府卻明顯地超過了甯國府。這一則是由于賈家的第二代人中,隻有賈母一個人還在世,以她的人生閱曆、處世智慧和治家能力,堪稱賈氏家族的精神領袖,其地位和影響無人能比。雖然祭祀時榮府的主子都得去甯府,但在日常生活中,甯府的主子們卻時常要到榮府給賈母請安,無形中使榮府成為賈氏家族的重心所在。二則是因為榮府的社會關系十分了得,不僅賈母是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中史家的小姐,而且榮府的實權派人物王夫人,來自号稱“金陵王”的王家,其弟王子騰是權傾一時的朝廷命官。即使沒有人做官的薛家,也是富甲一方的皇商,而薛姨媽又是王夫人的胞妹。賈府與其他幾大家族之間的關系,其實隻是榮府和他們之間的關系,真正說起來與甯府的關系并不大。三則也是因為元妃為榮府所出,榮府一下子成了皇親,使其社會地位驟然上升,從而也使榮府成為賈氏家族的中心舞台。以上因素決定了榮府的實際影響,都要遠遠地勝過甯府。《紅樓夢》在家庭組織上的這種并列結構關系,為故事發展的紛繁錯雜和搖曳多姿埋下了伏筆,也讓讀者在閱讀中獲得了一種多層次、多側面的奇特體驗。

雖然“賈府”的實體是“兩府”,但作者并不沒有平分筆墨,将甯國府和榮國府放到同等重要的位置來寫,而是有主有次,有重有輕,将《紅樓夢》的主要故事安排在榮國府中,讓甯國府隻起到陪襯和補充的作用。但是這并非意味着甯國府就可有可無,從書中實際的叙述和描寫來看,它仍然是紅樓故事十分重要的組成部分,少了甯國府,《紅樓夢》肯定會減掉不少看頭,尤其像“王熙鳳協理甯國府”,以及“二尤”的故事,就無從展開。總之,甯國府和榮國府,同屬一個賈氏家族,關系上有分有合,分開來不免形單影隻,合起來才成為一個水深湍急、高深莫測的“賈府”。兩府在紅樓故事中各有不同的地位和作用,研究和把握它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系,對于我們理解這部古典名著的深層次内涵,了解和領悟作者的寫作意圖與藝術匠心,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義。

那麼,甯國府和榮國府,究竟是一種怎樣複雜而密切的關系呢?

榮府和甯府的關系(榮府與甯府究竟是一種什麼關系)1

一、政治上高度一體

衆所周知,《紅樓夢》描寫了一個以賈家為中心的四大家族的興衰史。在第四回裡,門子向賈雨村揭示賈、史、王、薛四大家族關系時說:“這四家皆連絡有親,一損皆損,一榮皆榮,扶持遮飾,俱有照應的。”其實,用“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來揭示甯國府、榮國府在政治層面上的利害關系,也是十分準确和恰當的。正因為兩府在政治上具有高度的一體性,因而凡是涉及到政治方面的問題,兩府便在思想上高度統一,步調上也完全一緻,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隔閡。

我們以兩府對待元春的态度為例,簡要剖析一下兩府在政治上的密切關系。

作為詩禮簪纓之家、鐘鳴鼎食之族,賈府赫赫揚揚已曆百載,有一個十分興旺輝煌的過去。但是到了故事開始的時候,賈府其實已處于一個日暮途窮的“末世”狀态,用周瑞家的女婿、古董商冷子興的話說:“如今的這甯榮兩門,也蕭疏了,不比先時的光景。”然而,入宮做女史的元春,此時忽然被皇上“加封賢德妃”,卻像一劑強心針打在賈府衰敗的軀體上,讓它又一下子顯示出一種回光返照的狀态。對于此時的賈家來說,元春成為家族命運的“晴雨表”,賈府的運勢随着元春的人生起伏而波動。元春受到皇上恩寵并被允許省親,賈府則一時顯示出“烈火烹油、鮮花着錦”的盛況;元春後來生了病以至暴斃,賈府又是一片哀景,乃至被官府查抄,而最終導緻一敗塗地。

在兩家國公以軍功掙得的爵位傳至第四代的今天,賈家的政治資本也呈現出逐代遞減的态勢,也就是已有的老本快要吃完,賈府面臨着即将衰敗的态勢。就在這個十分關鍵的時候,元春如一顆政治明星不失時機地升起了,成為繼國公之後賈府政治上最大的靠山。正因為元春的命運緊緊地牽動着家族的命運,因而維護元春的地位,借元春的影響來謀求家族利益的最大化,便是甯榮兩府共同的政治任務,是整個賈氏家族“最大的政治”。

雖然元春出自于榮府,但她的影響和作用并不限于榮府,她對外代表的是包括甯榮兩家在内的整個賈府。無論是甯府還是榮府,想要在政治上取得一定的地位,或至少不被明确或潛在的對手所傷害,就得緊緊依賴元春這個通天人物,就得在任何方面都和元春保持一緻,一切唯貴妃娘娘馬首是瞻。因而,當元春被“加封賢德妃”,并且被皇上允許省親的時候,甯榮二府的主子們便立即行動起來,為建設省親别墅而不惜耗費無度。

接待貴妃省親,非得修建大觀園這樣的超豪華别墅和園林嗎?未必。第十六回中,由賈琏轉述的皇家的要求不過是:“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駐跸關防之外,不妨啟請内廷鸾輿入其私第,庶可略盡骨肉私情,天倫中之至性。”這其中的關鍵詞是“重宇别院”和“駐跸關防”,意思是隻要有寬裕的房子和院落,便于貴妃停留并警衛,就可以回家省親,并沒有要求非得有别墅或園林。但準備迎接貴妃省親的娘家人,重點全放到了大興土木上,“現今周貴人的父親已在家裡動了工了,修蓋省親别院呢。又有吳貴妃的父親吳天祐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既然周貴人、吳貴妃的父親,都把省親的重點工作放到修建别院上,賈府的主子們豈能不跟風而行呢!這其中的奧妙全在于,貴妃省一次親必定時間倉促,見一面也就回宮去了,什麼時候再見還沒有準信呢。但貴妃停留過的院落,卻永久地留在了娘家,它以富麗堂皇、氣派非凡的物質留存,時時刻刻強烈地提醒着人們,這是貴妃的娘家所在,此宅的主人屬于皇親,這裡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

因而修建大觀園,對于賈府來說,無異于建設一座具有十分重要意義的形象工程,它的政治意義遠大于經濟意義。很多讀者以至紅學家們,都認為賈府主子們不惜傾其所有,修建這個占地三裡半的園子,在實際中僅僅用了七、八個小時,不過隻是為了面子上的好看,隻是為了貪圖物質上的享受,因而總為他們扼腕歎息,這樣做究竟是否真正值得。孰不知,賈府的主子們完全是從政治上來看待這件事的,根本就沒有考慮經濟上的耗費。他們修建省親别墅的真實動機和目的,并不僅僅在于滿足接待貴妃的需要,而是要以此取得巨大的政治資源和社會影響,即使入不敷出、造成巨額虧空也要接。

隻要明白了賈府建造大觀園的真實意圖,我們就容易理解接下來發生的令人驚訝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故事:賈琏隻是吃了一頓飯的功夫,讀者甚至都沒有看清楚、想明白這麼大的事,究竟是經過什麼樣的程序确定的,賈府的決策者就将修建大觀園的事确定下來了。其原因是曹雪芹根本就沒有正面去寫賈府最高決策會議究竟是如何召開的,參加者都有誰等等,作者全采用的是側面描寫。讀者們都覺得此時的賈府,早已出現了财政困難(冷子興所謂“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内囊卻也盡上來了”),因而修建這樣浩大的工程,所需的巨額款項究竟該從何而來,應該是一個難以繞過去的話題,至少得端出來讨論一下吧。但是,就在賈琏吃了一頓飯的時間裡,賈府的最高決策會議就開結束了,決策過程出奇地簡單、順利,似乎什麼困難、什麼問題都沒有遇到。這究竟是為什麼呢?道理很清楚,因為在賈府最高決策者眼中,錢根本就不算什麼問題,或者說有錢沒錢,這樣的工程都要修,這是賈府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而讀者們的擔憂,完全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賈琏本來吃完飯,要到甯府和賈珍商議事,還未來得及過去,賈珍就派賈蓉過來回話了:“我父親打發我來回叔叔:老爺們已經議定了,從東邊一帶,借着東府裡花園起,轉至北邊,一共丈量準了,三裡半大”。同一回,寫到省親别院具體施工時又說:“先令匠人拆甯府會芳園牆垣樓閣,直接入榮府東大院中。榮府東邊所有下人一帶群房盡已拆去。”從賈府這個決策的結果和實際布局來看,省親别墅并不完全建在榮國府的地盤上,而是橫跨甯榮兩府,根據一些紅學家們估算,甯府至少出讓了三分之一的土地。土地從來都是最重要的财産之一,甯府為此出讓了會芳園,不能說貢獻不大。甯府之所以同樣不在乎經濟問題,是因為同樣充分認識到,元春是甯榮兩府共同的政治招牌,接待元春省親是甯府與榮府同樣的義務,說明賈珍依然重視的是政治收益。

從接下來故事情節的發展來看,賈珍在大觀園修建過程中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他是工程實施的具體執行者。賈政本應該是省親别院工程建設的第一責任人,但他“不慣于俗務”,“下朝閑暇,不過各處看望看望,最要緊處和賈赦等商議商議便罷了。賈赦隻在家高卧,有芥豆之事,賈珍等或自去回明,或寫略節,或有話說,便傳呼賈琏、賴大等領命”。第十七回,賈珍向賈政彙報“園内工程俱已告竣,大老爺已瞧過了,隻等老爺瞧了。”以上情況都在說明,賈珍在施工管理方面發揮着比賈琏更重要的作用,從賈薔向賈琏通報賈珍派他去姑蘇采買女孩子一事來看,賈珍确實在實際運作中的權力大于賈琏。但賈珍注意做事留有餘地,讓賈薔來告知賈琏并且向王熙鳳讨要“兩個在行妥當人”,其實是賈珍平衡兩府權力分配的一種策略。由于賈珍在對待修建省親别院問題上具有較高的“政治覺悟”,并且也積極投身于實際管理之中,因而大觀園從決策到施工到最後建成,期間都未遇到任何困難或障礙,這其中自然有作者在藝術表現上的誇張之處,但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賈府在政治問題上的高度統一。

正因為甯府為省親别院的建設貢獻不小,因而之後的大觀園也并非為榮府所獨有,而是兩府共同的資産。也正是由于兩府對大觀園均有所有權,因而賈珍的胞妹惜春,才能名正言順地與榮府的姑娘們共同入住園中,甯府對此也心安理得。第七十一回發生的一件事十分耐人尋味:因兩府共同慶祝賈母八十大壽,榮國府專門接待堂客,因而賈珍的妻子尤氏便過來伺候、照應。晚上尤氏到大觀園串門,看到園中正門與各處角門沒有關上,便讓跟随的小丫頭叫管事的女人。有兩個頭腦糊塗的女人,聽見是東府裡的奶奶,沒有理會她的命令,還反駁尤氏的小丫頭說:“扯你的臊!我們的事,傳不傳不與你相幹!……什麼‘清水下雜面你吃我也見’的事,各家門,另家戶,你有本事,排場你們那邊人去。我們這邊,你們還早些呢!”對于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子的昏話,尤氏似乎倒沒有怎麼在意,反倒是傳到王熙鳳的耳朵後,王熙鳳格外重視,并提出了如下處理意見:“記上兩個人的名字,等過了這幾日,捆了送到那府裡憑大嫂子開發,或是打幾下子,或是開恩饒了他們,随他去就是了,什麼大事。”

許多讀者以及紅學家們看到這一段,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周瑞家的如何多事以及邢夫人如何借此羞辱王熙鳳等等,這自然也是本回所要表現的重點所在。但是,許多人卻忽視了這裡面,其實還包含着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尤氏之所以要過問大觀園夜晚關門的事,是在潛意識中認為,大觀園的所有權有甯府的一份子,所以她過問關門的事天經地義、合情合理。而王熙鳳之所以打算過幾日把兩個婆子捆起來,交給尤氏去發落,其實也是從内心裡認為,這大觀園并非屬于榮府一家,不能讓甯府主子們感到自己的權利受到侵犯。因而王熙鳳管教玩忽職守的仆人,不光是維護尤氏作為主子的體面,更重要的是間接承認甯府主子們對大觀園财産的管理權。

由于元春是整個賈氏家族政治上的靠山,因而元春對娘家人所說的每一句話,自然也就如同“聖旨”了。第二十八回,寫端午節前夕,元妃“打發夏太監出來,送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叫在清虛觀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戲獻供,叫珍大爺領着衆位爺們跪香拜佛呢。”賈珍是族長,又是元春的同輩人,因而元春明确要求他來組織這場家族法事活動。表面上看起來,這是一場法事活動,但在賈珍看來卻是一次“政治”活動,對此熱心不熱心、盡力不盡力,體現着他對元春的态度。因而讀者便看到,在随後的情節中,賈珍表現得十分高調,一會兒給管家叮囑要做好保衛工作,一會兒又教訓躲到樓裡乘涼的兒子賈蓉,最後還要求兒子到家裡,去催促尤氏婆媳趕緊來伺候賈母等等。這一系列的描寫,都說明賈珍在涉及到“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還是很能站穩立場的。

榮府和甯府的關系(榮府與甯府究竟是一種什麼關系)2

二、經濟上相對獨立

甯榮二府在政治上是高度統一的,但在經濟上卻又是兩個獨立的實體,也就是各過各的日子。中國社會幾千年來有數代同堂的傳統,但是卻很少有一個家族能一直在一個鍋裡吃飯的現象,一母同生的兄弟數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基本上都要另立門戶分家而過。賈府自然也不例外,打從第一代的甯國公、榮國公時起,就已經是分家而過的兩戶人家了。如今榮府的賈赦、賈政兩兄弟,雖然經濟上暫時還沒有分開(一起領月例),但日常生活其實也是分門而過了,不僅各自有相對分隔的院子,而且在家務管理上也各自具有一定的獨立性。

書中對甯榮兩府在經濟上相互獨立的情況,交代得十分清楚。例如在第五十三回,甯國府的莊頭烏進孝向賈珍彙報田莊的收成情況時,就很能說明兩府在經濟上屬于兩個單位。烏進孝說:“爺的這地方還算好呢!我兄弟離我那裡隻一百多裡,誰知竟大差了。他現管着那府裡八處莊地,比爺這邊多着幾倍,今年也隻這些東西,不過多二三千兩銀子,也是有饑荒打呢。”烏進孝所說的“那府裡八處莊地”,就是指榮府的田莊。賈珍嫌烏進孝繳納的租子太少,烏進孝便說榮府田莊的情況比甯府的田莊收成還差。接下來,賈珍向烏進孝解釋他嫌少的理由,“我這邊都可,已沒有什麼外項大事,不過是一年的費用費些,我受些委屈就省些。再者年例送人請人,我把臉皮厚些,可省些也就完了。比不得那府裡,這幾年添了許多花錢的事,一定不可免是要花的,卻又不添些銀子産業。這一二年倒賠了許多,不和你們要,找誰去!”賈珍的意思是說,自家田莊的進貢少了,他節省一些也就過去了,比不得榮府,如今花錢的地方多了,租子少了就難以維持運轉了。

賈珍在此其實是為榮府的經濟狀況擔憂,卻不料引出了下面的一個饒有趣味的話題,那就是元春對賈家的賞賜。隻聽烏進孝說:“那府裡如今雖添了事,有去有來,娘娘和萬歲爺豈不賞的!”賈蓉便笑着反駁烏進孝:“你們山坳海沿子上的人,那裡知道這道理。娘娘難道把皇上的庫給了我們不成!他心裡縱有這心,他也不能作主。豈有不賞之理,按時到節不過是些彩緞古董頑意兒。縱賞銀子,不過一百兩金子,才值了一千兩銀子,夠一年的什麼?這二年那一年不多賠出幾千銀子來!頭一年省親連蓋花園子,你算算那一注共花了多少,就知道了。再兩年再一回省親,隻怕就精窮了。”以上這段對話十分有意思,烏進孝以為賈家出了個貴妃娘娘,賈府必定會因此得到許多賞賜。但據賈蓉的介紹,貴妃及皇上的賞賜隻是象征性的,一是數量本身就不多,從根本上解決不了賈府的财政問題;二是賈府維護元春的費用更大,反而要賠許多銀子進去。

元春給娘家人的賞賜,究竟都會是些什麼東西呢?我們可以從元春省親時的賞賜清單來看看:

“原來賈母的是金,玉如意各一柄,沉香拐拄一根,伽楠念珠一串,‘富貴長春’宮緞四匹,‘福壽綿長’宮綢四匹,紫金‘筆錠如意’锞十錠,‘吉慶有魚’銀锞十錠。邢夫人,王夫人二分,隻減了如意、拐、珠四樣。賈敬、賈赦、賈政等,每分禦制新書二部,寶墨二匣,金、銀爵各二隻,表禮按前。寶钗、黛玉諸姊妹等,每人新書一部,寶硯一方,新樣格式金銀锞二對。寶玉亦同此。賈蘭則是金銀項圈二個,金銀锞二對。尤氏、李纨、鳳姐等,皆金銀锞四錠,表禮四端。外表禮二十四端,清錢一百串,是賜與賈母,王夫人及諸姊妹房中奶娘衆丫鬟的。賈珍、賈琏、賈環、賈蓉等,皆是表禮一分,金锞一雙。其餘彩緞百端,金銀千兩,禦酒華筵,是賜東西兩府凡園中管理工程、陳設、答應及司戲、掌燈諸人的。外有清錢五百串,是賜廚役、優憐、百戲、雜行人丁的。”

從以上清單來看,賞賜多為玩賞器物、生活用品、學習用具,金銀财寶并不多。值得注意的是,我們從這份賞賜清單中,也看到了甯府的主子們也各有一份,說明雖然兩府在經濟上是各自獨立的,但元春同樣将甯府看為一家人。

從賈蓉的話中,還得到一則十分重要的信息:貴妃“頭一年省親連蓋花園子,你算算那一注共花了多少,就知道了。再兩年再一回省親,隻怕就精窮了。”這幾句話反映出,接待貴妃省親以及修建大觀園,賈府的支出是十分巨大的,如果元春再省一次親,會讓賈府落到“精窮”的地步。這雖然是書中人物的看法,其實也是作者的看法,讀者能感覺到這是一項耗資巨大的工程,但具體不知道究竟花了多少錢。那麼,修建大觀園到底花費了多少呢?書中沒有正面透露,隻在第十六回從側面說明,僅“下姑蘇聘請教習,采買女孩子,置辦樂器行頭等事”以及“置辦花燭彩燈并各色簾栊帳幔的使費”就花去了五萬兩銀子。從這五萬兩銀子所辦的事來看,應該隻是大觀園整個費用中的零頭,由此粗略地估算一下,沒有二三百萬兩銀子肯定是修不起大觀園的。現在便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需要讨論:大觀園造價如此之巨,錢究竟從何而來呢?書中同樣沒有明确透露,讀者們讀到此,自然也是十分納罕。然而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十分客觀、現實的問題,最終總得落到實處,即使是寫小說,曹雪芹也不能完全面壁虛構,憑空讓賈家造出這樣一項巨大的工程,即使沒有明确交代費用從何而來,也要經得住推敲才行。況且此時的賈府,經濟狀況早已不能和國公時代相比了,已經處于入不敷出、捉襟見肘的狀态,因而在此情況下還要修建這樣浩大的工程,錢無論如何是個繞不過去的問題。

據一些紅學家的分析推斷,建造大觀園所需的巨大支出或來自林黛玉的家産。因為在第七十二回,賈琏和王熙鳳說及宮裡的太監又來打秋風時,賈琏很突兀地透露過一句:“這會子再發個三二百萬的财就好了”。意思是說,榮府是曾經發過一筆橫财的。這是從哪裡發的一筆橫财呢?賈琏無意中透露出來的一個重要的信息,不能不引起讀者和紅學家的驚異和揣測。其實,這個問題早在清代道光年間,就有人注意并探讨了。有位叫塗瀛的學者,在其著作中認為,能讓榮府發一筆三二百萬财的唯一的機會,隻有林黛玉的父親的亡故。而且他同時也認為,修建大觀園的巨額開支,就是這一筆錢。這個看法應該說還是有着很充分的依據的,能夠讓不少人信服。信服的原因主要有如下三點:一是林黛玉父親林如海擔任過巡鹽禦史,這可是舉世公認的一個肥差,因而按通常的情況,積攢一筆家産也在情理之中;二是林如海去世後,賈府不派别人帶黛玉去奔喪,而偏偏派的是榮府的管家賈琏,如果僅僅是料理喪事,非得派賈琏去操辦嗎?因而賈琏這一趟差出得令人不由得産生許多聯想,總感覺他的任務和目的不單純。三是林如海早不去世晚不去世,偏偏就在貴妃省親之前去世,而賈琏帶黛玉奔喪回來,正趕上要建省親别院,這兩件事就這樣奇妙地連到一起,讓人不能不揣摩這兩者之間存在着某種關聯。

由此也附帶産生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建造大觀園的費用,究竟是榮府一家支出了,還是甯府也出了一份子呢?甯府為此讓出了花園,這是明确寫出來的,但工程支出到底出錢了沒有,曹雪芹沒有明确點出。但從甯府的哥兒賈薔嘴裡透露出的一條信息很重要,似乎意味着在出錢的問題上,甯府也沒有完全超然物外。還是在第十六回中,賈薔向賈琏說明采買女孩子的費用時說:“賴爺爺說,不用從京裡帶下去,江南甄家還收着我們五萬銀子。”品咂賈薔所說的“我們”,似乎江南甄家所收的“五萬銀子”,并不隻屬于榮府,好像是兩府共同的财産。再從賈薔向賈琏通報的事情來看,去姑蘇采買女孩子的差事,完全是由賈珍一個人指派的,根本沒有和賈琏協商:“大爺派了侄兒,帶領着來管家兩個兒子,還有單聘仁、蔔固修兩個清客相公,一同前往,所以命我來見叔叔。”賈蓉以及“來管家兩個兒子”都是甯府的人,雖然也有賈政身邊的兩個清客一同前往,但賈薔在這趟差事中起組織領導的作用。而賈珍命賈薔“來見叔叔”,不過隻是将委派的人選向賈琏通報一下,順便看賈琏還有什麼要交代的事宜。後面王熙鳳向賈薔的采買小組塞了兩個人(趙嬷嬷的兒子),賈薔還湊趣地說:“正要和嬸嬸讨兩個人呢,這可巧了”。這不過是賈薔平衡各方關系的一種策略而已。從賈珍這些安排來看,讓人隐隐感覺到,如果甯府沒有為工程出錢,賈珍在委派自家子弟差事時,何以能這樣理直氣壯乃至獨斷專行呢?

從以上情況來看,甯榮二府總體上是經濟獨立,但不排除兩府在面對共同的事情,尤其像貴妃省親這樣重大的政治活動時,兩府又共同分擔開支。

若論經濟實力,在故事的前期,甯府的經濟狀況要比榮府好。同樣在第五十三回中,賈珍、賈蓉和烏進孝三人議論起榮府的财政狀況時,賈蓉向賈珍說:“果真那府裡窮了。”言下之意,甯府的日子比榮府要過得好。榮府之所以經濟狀況比甯府差一些,主要原因是榮府人口要比甯府多,因而支出自然也就要大得多。第六回裡介紹到榮府的人口總數:“按榮府一宅中合算起來,人口雖不多,從上至下也有三四百丁”。甯府有多少人?書中沒有具體交代,但從王熙鳳協理甯國府時安排任務情況來看,大約也有一百多人。故事開始時,賈府在經濟上已經在走下坡路,連并不參與家務管理的林黛玉,也看出潛伏的巨大危機了。第二十六回,寶玉過生日,黛玉和寶玉聊天時說:“我雖不管事,心裡每常閑了,替你們一算計,出的多進的少,如今若不省儉,必緻後手不接。”而賈府的收入來源,主要來自祖業遺留、朝廷賞賜、公俸收入、田地房産租賦和理财收入等。數百口人,并不從事直接創造财富的生産,但每天的吃、穿、用,卻一樣少不了,正所謂“坐吃山空”。因而榮府人口比甯府多,消耗比甯府更大。

榮府确實在經濟上一直處于危機邊緣。在第五十三回和第七十二回,兩次寫到賈琏和王熙鳳手頭由于嚴重短缺流動資金,居然不得不請求鴛鴦,将老太太的貴重東西偷偷弄幾箱出來,通過典當換取資金來維持運轉。在五十三回,這事是通過賈蓉的嘴側面透露出來的;到了七十二回,作者從正面寫賈琏向鴛鴦求情:“好姐姐,再坐一坐,兄弟還有事相求。”說着便罵小丫頭:“怎麼不沏好茶來!快拿幹淨蓋碗,把昨兒進上的新茶沏一碗來。”說着向鴛鴦道:“這兩日因老太太的千秋,所有的幾千兩銀子都使了。幾處房租地稅通在九月才得,這會子竟接不上。明兒又要送南安府裡的禮,又要預備娘娘的重陽節禮,還有幾家紅白大禮,至少還得三二千兩銀子用,一時難去支借。俗語說,‘求人不如求己’。說不得,姐姐擔個不是,暫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銀家夥偷着運出一箱子來,暫押千數兩銀子支騰過去。不上半年的光景,銀子來了,我就贖了交還,斷不能叫姐姐落不是。”如果不是真正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以往花錢如流水的榮府大管家,豈能如此低三下四地去求一個丫頭,做有失榮府主子體面的事情!

相比較而言,甯府似乎就很少有這種情況,沒有看到賈珍為花錢而怎麼發愁過。但是再多麼有錢的人家,如果總是進得少、出得多,總有一天也會遇到同樣的問題。果然,随着時間的推移,甯府也不再像以往那麼财大氣粗了,那種在秦可卿喪事上一擲千金的氣派,到了賈敬喪事上已不複存在。對此書中這樣寫道:

一日,有小管家俞祿來回賈珍道:“前者所用棚杠孝布并請杠人青衣,共使銀一千一百十兩,除給銀五百兩外,仍欠六百零十兩。昨日兩處買賣人俱來催讨,小的特來讨爺的示下。”賈珍道:“你且向庫上領去就是了,這又何必來問我。”俞祿道:“昨日已曾上庫上去領,但隻是老爺賓天以後,各處支領甚多,所剩還要預備百日道場及廟中用度,此時竟不能發給。所以小的今日特來回爺,或者爺内庫裡暫且發給,或者挪借何項,吩咐了小的好辦。”賈珍笑道:“你還當是先呢,有銀子放着不使。你無論那裡借了給他罷。”俞祿笑回道:“若說一二百,小的還可以挪借,這五六百,小的一時那裡辦得來。”

可見,甯府也逐漸進入了東挪西借、寅吃卯糧的狀态。

賈府在經濟上出現難以為繼的根本原因,在于甯榮二府雖然經濟上獨立,卻基本上都不是從事經濟活動的生産單位,而是類似于養老的福利單位。也就是說,除了田莊之外,生活在東西兩府裡的人,主子們在生活上主要是享受者,仆人們是為伺候主子而存在的,因而他們的日常活動,主要是消耗财富而不是創造财富。因而,這種隻管享受生活,而不掙取生活本錢的狀況,注定了賈府首先在經濟上已處于搖搖欲墜、分崩離析的狀态,到了後期便屢屢發生經濟危機。

榮府和甯府的關系(榮府與甯府究竟是一種什麼關系)3

三、生活上關系密切

從書中的實際描寫來看,榮甯二府雖然分戶而過,但是日常生活中關系卻十分密切,密切程度遠遠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有時幾乎就和一家人一樣。

這方面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的,應該是二府常常舉辦大型宴會一類的活動。無論是節慶宴會還是生日宴會,無論是在榮府舉辦還是在甯府舉辦,兩府的主子們一般都會悉數到場。《紅樓夢》本來就是以寫家庭生活為主的,因而吃吃喝喝既是家庭生活的主要内容,同時也是展現人物形象、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主要場面。綜觀全書,重大的宴會活動有:第十一回,甯府為賈敬過生日,榮府的邢夫人、王夫人、王熙鳳都到場了,連寶玉也來了,但素來愛熱鬧的賈母卻沒有出席,原因是賈母先一天晚上由于吃了桃子鬧腹瀉,結果第二天無法正常出席甯府的宴會;第四十三回,賈母提議女眷們湊份子給王熙鳳過生日,甯府的尤氏不但出席,而且還充當了生日宴會的經辦人;第五十三回,榮國府元宵開夜宴,不僅甯府主子悉數到場,連賈芸、賈芹這些遠房子孫也來了;第七十五回,榮府擺夜宴賞中秋,賈珍、尤氏以及賈蓉等都到場了。兩府之所以這樣重視各種各樣的宴會,而且所有的宴席都極盡奢華和鋪張,不僅是賈府主子們貪圖享受的一種表現,同時也是将其作為一種聯絡彼此感情、凝聚家族勢力的手段。

賈母是賈氏家族的精神領袖,是維系兩府親密關系的關鍵性因素,因而為賈母過生日,便成為兩府生活中的一件大事。第七十一回,賈府給賈母過“八旬之慶”(紅學家們考證應為“七旬之慶”),其奢侈和排場超過一般人的想象。對此書中這樣寫道:“因親友全來,恐筵宴排設不開,便早同賈赦及賈珍賈琏等商議,議定于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日止榮甯兩處齊開筵宴,甯國府中單請官客,榮國府中單請堂客,大觀園中收拾出綴錦閣并嘉蔭堂等幾處大地方來作退居。”從書中描寫來看,由于客人過多,榮府、甯府是“兩處齊開筵宴”,而且還按“官客”“堂客”分了工。榮府中設宴招待“堂客”時,“邢夫人王夫人帶領尤氏鳳姐并族中幾個媳婦,兩溜雁翅站在賈母身後侍立。”“須臾,一小厮捧了戲單至階下,先遞與回事的媳婦。這媳婦接了,才遞與林之孝家的,用一小茶盤托上,挨身入簾來遞與尤氏的侍妾佩鳳。佩鳳接了才奉與尤氏。”可見,不僅甯府的尤氏到榮府這邊來張羅了,連賈珍的小妾佩鳳也來伺候了。

兩府雖然各處一院,平時各過各的日子,但是無論哪邊一有風吹草動,另一邊便會有适時的反應。例如第四十二回,也就是劉姥姥二進大觀園的時候:

“因賈母欠安,衆人都過來請安,出去傳請大夫。”“一時隻見賈珍、賈琏、賈蓉三個人将王太醫領來。”“賈母見他穿着六品服色,便知禦醫了,也便含笑問:‘供奉好?’因問賈珍:‘這位供奉貴姓?’賈珍等忙回:‘姓王’。”“王太醫便屈一膝坐下,歪着頭診了半日,又診了那隻手,忙欠身低頭退出。賈母笑說:‘勞動了。珍兒讓出去好生看茶。’”“賈珍賈琏等忙答了幾個‘是’,複領王太醫出到外書房中。”“賈珍等拿了藥方來,回明賈母原故,将藥方放在桌上出去,不在話下。”

從這段描寫中可以看出,賈母身體欠安,不僅牽動着榮府的人們,同時也牽動着甯府的人們。也就是說,賈母不僅僅屬于榮府,同時也屬于甯府,是整個賈府的的确确的老祖宗。由于榮府兩位老爺賈赦、賈政,都有了一定的年歲,不能再去做跑腿的事情了,而玉字輩中能辦事的人也隻有一個賈琏,寶玉基本上是個什麼事也不管的人,因而賈母病了,反而是甯府賈珍父子倆的表現格外顯眼,為其請大夫以及到身邊伺候十分殷勤。這充分反映出,榮甯二府在日常生活中的密切程度,确實非一般家族可比。

類似的例子,在第七十五回也有一處。事情出現在賈府中秋夜宴前夕,當時李纨和王熙鳳都在生病,尤氏專門去榮府看望倆人,發現榮府裡一時缺少上下照應的人,而中秋家宴又即将舉行,于是她便自覺地擔當起這個角色。書中對此作了這樣的描寫:

“一時佩鳳又來說:‘爺問奶奶,今兒出門不出?說咱們是孝家,明兒十五過不得節,今兒晚上倒好,可以大家應個景兒,吃些瓜餅酒。’尤氏道:‘我倒不願出門呢。那邊珠大奶奶又病了,鳳丫頭又睡倒了,我再不過去,越發沒個人了。況且又不得閑,應什麼景兒。’……尤氏便換了衣服,仍過榮府來,至晚方回去。”

從以上尤氏和佩鳳的對話可以看出,尤氏的“全局意識”“家族觀念”是很強的,她完全将榮府的事當成甯府的事了,她是在替王熙鳳盡管理的義務。這一段故事令人想起“王熙鳳協理甯國府”一章來,不同之處是,王熙鳳當時協理,是賈珍從王夫人那裡好不容易“借調”過來的,而此時尤氏“協理榮國府”,卻完全出自她自覺自願。而據紅學家們考證,“酸鳳姐大鬧甯國府”隻是上一年十月中旬發生的事,距離現在過去還不到一年時間。但尤氏似乎不計前嫌,她專程到榮府看望王熙鳳,好像她從未與王熙鳳有過什麼隔閡。

榮府和甯府的關系(榮府與甯府究竟是一種什麼關系)4

四、命運上交織一起

雖然說賈府由盛轉衰的迹象和趨勢,早已從故事開始時就已經顯現了出來,但直到第一百五回“錦衣軍查抄甯國府”時,衰敗才成為闆上釘釘、無法回避的事實。而在這之前,盡管賈府一些有頭腦的主子如秦可卿等,對此憂心忡忡,但大多數人仍然是渾然不覺,甯可信其無不願信其有,繼續享受着醉生夢死的奢侈生活。錦衣軍的突然到來,徹底驚醒、擊破了賈家主子們的紅樓美夢,讓他們一下子陷入了危機的深淵,頓時深切地感受到命運的無常。也就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候,讀者便清楚地看到,榮甯兩府的命運是如何緊緊交織在一起的。

賈府被抄的一個直接的後果,便是榮府的賈赦與甯府的賈珍,倆人均被革去“世職”,一個被“發往台站效力贖罪”,一個被“派往海疆效力贖罪”。而且,賈赦、賈珍名下的财産全被沒收充公,連所住的房子都被封了,仆人也被悉數拘押,不僅流放路途上的盤纏沒有着落,連留下的妻兒都沒法養活了。就在這樣一個嚴重的危難關頭,賈府的老祖宗賈母,又一次大義凜然、責無旁貸地站出來了。且看賈母是如何調度安排的。

第一百六回,書中這樣寫道:

“又加了甯國府第入官,所有财産房地等并家奴等俱造冊收盡,這裡賈母命人将車接了尤氏婆媳等過來。可憐赫赫甯府隻剩得他們婆媳兩個并佩鳳偕鸾二人,連一個下人沒有。賈母指出房子一所居住,就在惜春所住的間壁。又派了婆子四人丫頭兩個伏侍。一應飯食起居在大廚房内分送,衣裙什物又是賈母送去,零星需用亦在帳房内開銷,俱照榮府每人月例之數。”

從以上描寫可以看出,榮府的大老爺賈赦被抄家封門,賈母并沒有隻顧為自己的兒子傷心,而是同樣将甯府的人也當成自己親兒孫看待,不僅将尤氏婆媳接到榮府撥房居住,指派仆人伺候,連月例都照榮府規矩發給。盡管尤氏内心有“依人門下”的想法,但在榮府仍然過的是主子的生活,患難中并沒有被另眼相看。

第一百七回又寫道,賈母不僅記挂着被羁押的賈珍父子,還吩咐賈政籌備賈赦、賈珍流放途中的費用。無奈榮府早已是坐吃山空,加之剛剛又被抄家,一時無法拿出幾千兩銀子。在這種情況下,賈母隻好“叫邢王二夫人同了鴛鴦等,開箱倒籠,将做媳婦到如今積攢的東西都拿出來,又叫賈赦、賈政、賈珍等,一一的分派說:‘這裡現有的銀子,交賈赦三千兩,你拿二千兩去做你的盤費使用,留一千給大太太另用。這三千給珍兒,你隻許拿一千去,留下二千交你媳婦過日子。仍舊各自度日,房子是在一處,飯食各自吃罷。……這是你祖父留下來的衣服,還有我少年穿的衣服首飾,如今我用不着。男的呢,叫大老爺、珍兒、琏兒、蓉兒拿去分了,女的呢,叫大太太、珍兒媳婦、鳳丫頭拿了分去。’”

《紅樓夢》從總基調上來說,反映的是樹倒猢狲散、人亡各奔騰的悲劇主題,但這并不排除在局部故事中,也會有患難見真情的情景出現。無論是從維護一個貴族家庭的長遠利益來看,還是從蔭庇兒孫、渡過難關的角度來說,賈母都無愧于賈府精神領袖的至尊地位,在賈府厄運當頭、一敗塗地的緊要關口,她深明大義、高瞻遠矚、千金散盡,充分顯示出一個經得住風雨考驗的老人的氣度,也反襯出賈府纨绔子孫的無能。榮府、甯府同時被抄家,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但相比之下,榮府好歹還留下來賈政一房,賈母名下的資産也未被沖擊,而甯府卻被抄得片瓦不留。在這種情況下,賈母并未隻看到榮府出現的危機,而是同時也為甯府的災難傷心,她幾乎時時處處都在為賈珍父子以及尤氏婆媳而着想,更為他們日後的生計而着想。賈府裡的人,平時都認為賈母喜歡二兒子賈政,而不怎麼喜歡大兒子賈赦,賈赦本人似乎對此也頗有微詞,還曾通過将故事暗諷賈母偏心。但從賈母對待賈珍、賈蓉的态度來看,賈母應該說充分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在她心目中,無論榮府、甯府,都是賈府;無論賈敬、賈赦、賈政,還是賈珍、賈琏、賈寶玉,都是她的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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