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章為《泰伯篇》的末章,指出仁學美德的模樣,即在飲食、服飾、居住三個方面的表現,來說明仁學實踐者應該有的狀态。
8:21子曰:“禹,吾無間然矣。菲飲食而緻孝乎鬼神,惡衣服而緻美乎黻冕,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間然矣。”
[參考譯文]孔子說,我對禹沒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它在吃穿用度方面非常節省,但進行祭祀時毫不吝啬;它在日常生活中穿着樸素但祭祀時的禮服卻用心做得很華麗;他把全部的心血都投入到治理黃河水患上,而自己的家卻很簡樸。真是難得的沒有瑕疵的人啊!
禹是依禅讓制得到最高統領的位置的,可以說他是整個部落中德行最高的人,是所有人學習的榜樣,根據《史記·夏本紀》中記載,當年帝堯時“鴻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其憂”,在這種情況下又沒有合适的人治水,沒有辦法之中帝堯便任命崇伯鲧治河,後來鲧因“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而被舜處死,傳說“天下皆以舜之誅為是”。與此同時,帝舜使鲧之子禹繼父業治水。禹因為其父治水不成的前車之鑒,故而“勞身焦思,居外三十年,過家門而不敢入。”,這就是著名的“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大禹徹底治理好水患,造福萬民。
禹在吃穿上節省但卻非常看重祭祀的禮數,可以看出他對國家的禮、政治制度的重視,說明德也與政治的緊密聯系。孔子非常看重禮的,非常推崇禹。“無間然”,此處為動詞,作挑剔、批評解。無間然就是無可挑剔,無可非議的意思。大禹至德表現在三個方面,分别指向食、衣、住三個方面,與仁學好學所指向的衣食住行幾近重合,即好學中表現中的至德是何狀态?
第一是“菲飲食而緻孝乎鬼神”。
“菲飲食”,就是自己飲食菲薄,吃得非常簡單。“而緻孝乎鬼神”,緻,緻力,努力地去做,就在祭祀鬼神時準備周備,嚴格按照祭祀之禮。這就形成非常明顯的反差:祭祀鬼神的祭品非常豐厚,自己卻吃得簡單、相互,這表明他對祖先的敬孝之心。曾子曰: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大禹就是依此而行,凡能夠行孝于祖先者,必定能夠關愛民衆,民風自然也會變得淳樸。
一個人尊為帝王,還能夠對自己堅持樸素、簡單的生活,富而好禮、清廉節儉、以儉養德,這正是仁者最難能可貴的,正如《論語》中雲,子貢曰:“貧而無谄,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雖然生活飲食節儉,但是卻緻孝乎鬼神,内心恭敬,而外在簡樸,這正是仁者所崇尚的美德。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子曰:“雍之言然。”居敬而行簡,這正是仁者實踐風格。後世仁學實踐者,可以從先王之道中揣摩仁學的價值和實踐的方式。
第二是“惡衣服而緻美乎黻冕”
“惡衣服”,他平時穿的衣服很簡單、很樸素,但是“緻美乎黻冕”,禮服稱為黻,禮帽稱為冕,黻冕合稱指禮服。在上朝或祭祀的時候要穿戴禮服,穿得很講究、很華美,這也形成極大的反差,但這正是敬重天意、恭敬群臣,重視祭祀的體現。
在仁學中,衣非仁者所關注的重點,莫要在此分神,子曰:“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需要真正擔憂的是德、學、義、善,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但是祭祀上的美衣美服卻是内心恭敬的體現,通過對祖先、神靈的敬仰,起到反思、整頓自身的作用,從而實現“就有道而正焉”。
第三是“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
“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一方面大禹他自己的住處,宮室很簡陋,卑是簡陋,但是他盡力為人民辦興修水利、整修農田,洫通田間的那些水道,這也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巨大反差,體現了厚愛百姓的“泛愛衆”的美德。
正是有了上面兩點,才會有第三點“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而正是這一點,成就是大禹的仁與聖,也是孔子對大禹無間然矣的真正原因所在。正如《論語》指出的,子貢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濟衆,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
本章中的開頭和結尾孔子兩次說“禹,吾無間然矣”,言外之意,是他人有對大禹的微詞,如韓非子《十過》第十記載:奚謂耽于女樂?昔者戎王使由餘聘于秦,穆公問之曰:“寡人嘗聞道而未得目見之也,原聞古之明主得國失國常何以?”由餘對曰:“臣嘗得聞之矣,常以儉得之,以奢失之。”穆公曰:“寡人不辱而問道于子,子以儉對寡人何也?”由餘對曰:“臣聞昔者堯有天下,飯于土簋,飲于土鉶。其地南至交趾,北至幽都,東西至日月所出入者,莫不實服。堯禅天下,虞舜受之,作為食器,斬山木而财子,削鋸修其迹,流漆墨其上,輸之于宮以為食器。諸侯以為益侈,國之不服者十三。舜禅天下而傳之于禹,禹作為祭器,墨染其外,而朱畫書其內,缦帛為茵,将席頗緣,觸酌有采,而樽俎有飾。此彌侈矣,而國之不服者三十三。……”總而言之,自大禹後,禅讓精神沒有了,王位由“禅讓制”變成了“家天下”。後人認為大禹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注解一)。
孔子對此的看法仍是“成事不說,遂事不谏,既往不咎。”貫徹其三人行,擇善從之,不善改之,擱置争議,敏行讷言,不随意方人的風格。對于管仲的評價也是如此。管仲能夠博施于民而能濟衆,是為聖矣。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于溝渎而莫之知也?”
孔子說的這三項美德,是為諸美德之要,這也是仁學中好學所歸納的要點,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凡是能做到此三點者,即具備為仁者的美德。這樣,就是“無間然矣”,對他沒有任何挑剔了,在仁道之中就可苟日新、日日新,能夠成就大人人格,安身立命于禮崩樂壞的大變動社會之中而自巋然不動。
仁學來解釋經典,可以填補《論語》篇章間的空隙,讓我們了解到完整的仁學,同時也能夠見識到仁學的強大解釋力,同時,也可以豐富仁學的内涵。如果需要進一步了解仁學的内涵,敬請加入視頻慕課《論語啟蒙:論語的法典化解讀》,或參考《仁者無敵:仁的力量——大變動社會的生存之道》(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中人人格論:論的法典化解讀》(光明日報出版社2020)。以下是《論語啟蒙》的課程簡介。
現代世界被認為史上罕見之大變局,當今中國也處于快速的現代化進程之中。身處大變動社會之中,需要有相應的生存與發展之道,與中國傳統大一統社會的生存方式相異。中國傳統以儒家為中心,而仁學是儒家的核心,是孔門弟子為全面闡述仁學編纂而成。它是處于春秋禮樂崩壞大變動社會條件下的“仁魂義行”的生存智慧,提出在禮崩樂壞之下,遵循真理其實是可行的(“志于道”),但需要遵循仁學的生存和發展之道,其要點為尊重人的自然屬性(“興于詩”),關注日常生活細節(“立于禮”),需要有遵循美德的技巧(“據于德”),能夠克服遵循美德所帶來的高昂成本(“依于仁”),強大的行動力是根本應對之道(“敏于行”),這樣,就能夠化解禮崩樂壞帶來的懼、憂、慮(“成于樂”),這對于身處目前改革開放的中國也同樣适用。本課程通過法典化解讀《論語》闡述大變動社會生存智慧,即“志于道、據于德、立于禮、依于仁、敏于行、成于樂”,以此作為安身立命之道。
(注解一)據傳說最早是臯陶被立為禹的後繼者,可是臯陶英年早逝,所以禹就把後繼者位置讓給了伯益,伯益以年老為由推讓了,夏啟繼位後,沒有忘記伯益之功,其兒子大廉就繼承伯益的職位,就用他的名為姓,封地于秦,大廉就是廉姓的始祖;伯益次子若木被封于徐國,為徐氏始祖。還有一種說法是大禹暗中培養兒子啟,埋下了王位争奪的隐患。大禹駕崩後,益準備舉行繼位大典,這時大禹的兒子啟動用武力,趕走了益。啟宣布父親建立了夏王朝,自己是第二代夏王。無論什麼緣由,大禹之後,舉賢任能的禅讓制度被王位世襲制度所取代,中國曆史進入了新的階段,中國曆史的“天下為公”也被“家天下”所代替。這也許就是針對别人的挑剔孔子老師兩次說“禹,吾無間然矣。”的原因。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