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閑雲野鶴

又是一年除夕到。

中華傳統習慣于過陰曆年，這才是真正的年，才有年味。

俗話說：大人盼莳田，細個幾（隆北方言，小孩的意思）盼過年。這句話意思大人謀大局，要春種才能秋收。小孩圖享樂，一到過年，便有炮竹，便有好菜。

我雖年過花甲，在老人面前是個孩子（中國人均壽命73），而在孩子面前是個老人，也是個孩子，有時真像個孩子盡情展示老頑童的天真！進入老年行列，每每回憶自己的童年，雖在那艱苦的歲月，衣食焦慮，但還是覺得幸福有加！

農村生活是有趣的，也為自己出身農家自豪。能喝着塞牙的山泉水，六月天也是冰涼冰涼的，牙齒白白的。用現在流行語就是一日三餐吃着環保菜蔬，天然氧吧洗肺洗心，累了躺萋萋芳草間打盹會兒，間或三五好友口無遮攔，思緒從身邊座墊聊到水雲間……

到了臘月，閑空就少了，各自忙于準備過年。首先是殺年豬。農村的豬一般要喂近一年，所以從豬的生長期和被殺季節來講命名為年豬是合适的。殺年豬時要請幾個大力士幫忙，尤其是家庭主婦像打老虎一樣生怕豬跑掉了，也許是她們在網上看殺豬的搞笑段子多了。

圖源：駿哥影像

殺年豬時，殺豬飯是隆重而有熱烈氣氛的，要把父母和近邊鄰居，親友悉數請來，透着熱氣的米酒，大碗的血腸，小炒的精肉，雪白的肥肉，主人總是一個勁兒說：豬吃叫魚吃跳，客人也是毫不謙虛大快朵頤，這場面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散席後，主人還要吩咐主刀屠夫把肉大小不等分割，要給七大姑八大姨及有人情來往的人每人送一塊鮮肉，農村人就是有這麼任性和義氣！剩下的便利用天然柴火資源進行傳統熏制，以應不便之需，這也是一道可口的地方菜。

接下來“霸圓子”。圓子是什麼？圓子就是人們現在說的“豬血丸子”。

豬血丸子是個新造詞，是近年來為了旅遊造勢，非圓子産地的稱謂，估計你到隆回北面買圓子，碰到年老長者買“豬血丸子”估計會犯愣。為什麼要接着做呢？因為圓子有一種特色調料——豬血。這是殺豬時特意準備的，保存時間長了會喪失原來功能。把做好的豆腐加入适量豬血、碾碎的油香葉粉末以及切碎的掌雙肉（豬脖子肉，不能用精肉，因為它硬度太大，口味差）切碎勻拌，然後在竹篩裡鋪上一層薄枞樹葉，作用有三：樹葉香氣滲透；圓子外形美觀，不規則布滿花紋；避免粘篩和變形。然後慢火熏制，以楠竹做燒火材料最好，沒有煙熏氣。

打（磨）豆腐。豆腐是一道好菜，口味好，不用去毛（不像家禽家畜），老少鹹宜。但作工不易，俗話說：蒸酒打豆腐，充不得老師傅。難在磨制和下膏（加入石膏粉）。

雖然現在早有了磨漿機，但口感差得遠，還是傳統石磨磨制出來的好吃些，推磨是個力氣活。一人推，一人喂豆子（把發脹了豆子放入磨眼）。

磨好漿後要把大鐵鍋裡水加熱燒開、過濾去渣，再加熱下膏。雖“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但下膏這個技術活，是檢驗操作者水平的試金石，膏多了就老了，豆腐少，口味差；膏少了，豆腐不結合，水了水，渣了渣，下膏無定法，全憑感官判斷。

加熱時，先舀一勺放大桶中，把石膏粉加入。待到桶内豆腐水清亮略黃，才将燒開全部豆腐水用幾個小桶盛好，開始“沖膏”，即：兩人迎面站立，各踢一桶同時對準那個大桶用力潑去，盡可能把桶底石膏水攪拌起來達到均勻目的。再過一段時間，待大桶中豆腐水化學反應基本完畢，才用勺子把豆腐舀放到特制的長方體木匣中榨幹。

烤酒。到了除夕，到了正月初，賓客盈門，少不了把酒言歡。所以家家戶戶要把重陽時節釀制的米酒加工熬制，這一天，我是最興奮的。可以不去幹農活，可以受老婆大人邀請免費充當品酒師，可以優先品嘗醇香的二鍋頭。可以品嘗辛苦一年而得來的豐收的喜悅，更重要的是品嘗人生！

舂糍粑。農業生産責任制前，農村經濟落後，拜年多以物質為主。一般十二至十六個糍粑，外加一包雪糖（白砂糖），放幾個炮竹就去了。舂粑也是個大體力活，需要鄰居合作。把蒸熟了糯米放入石臼（以一臉盆容量為宜）。然後兩個力氣男各持一個雜木舂錘，輪流擊打。還要避免不要弄到石臼外面，成了豬闆油狀才取出來交給婦女孩童加工成圓形，放入“粑印”成型，好熱鬧的小孩還要在粑中央點上個鮮豔的小紅心。

祭竈。隆回北面有祭竈習俗。在農曆臘月二十三日晚，要在竈邊祭奠竈神，擺好酒飯，燃香秉燭祭，禱告竈神“要把好言奏上帝，莫把惡語告玉皇”，凡間一家人在竈神前難免污言穢語，祭竈，等于是給竈王封口費，請竈神海涵。更主要是感恩他一年來給百姓提供熱食，薪火相傳，火爐斷得好（無火災）。次日，竈神就要回天宮複命。所以老一輩人祭竈是必備功課，有道是：二十三夜沒祭竈，必定養個現世報（不成器的人，丢人現眼的意思）！

煮年鍋。煮年鍋，就是準備年夜飯，這個也有講究。比如要到天黑才開始煮，這段時間家家戶戶不約而同在煮。也就開始停止串門，大人也嚴格要求自己家孩子隻能待在自己家，如果在煮年鍋時，有外人闖入，認為踩破了年鍋，來年不吉。物質奇乏年代，用一大鍋盛一坨大肥肉拌放一二十斤蘿蔔一起煮，這鍋蘿蔔有時一家人從初一吃到十五，因為多少有油分子存在，确實也好吃，非常憧憬那個時候的舌尖上的味道！

進入除夕，新舊交替，進入新年。新年也是拘束的，年前，大人就要告誡小孩，過年了，要說吉利話。

比如，吃飯時碗筷要拿穩，如果不小心打破了碗掉了筷子，被認為不吉。吃飽了，不能說不吃了，要說留财。辣椒太辣，不能說辣死了，要默默地喝口冷水減小刺激，更不準哭。菜中骨頭不能說骨頭，要說财喜。雞頭，不能說雞腦殼，要說鳳凰頭。狗不能說狗，要說财寶。吃豆腐，不能說吃豆腐，要說“兩面黃”。碗筷，要說金碗金筷，凡物要帶個金字。席間飲酒不能說一起喝，要說南天門打傘一路同行，共享榮華。新年講究好事成雙，給客人敬煙，要發兩支，就是女的，明知道他不抽煙，也要遞上兩支，而女方要回話“留财”。奉茶茶杯要用紅色的。當客人燃放炮竹來拜年時，要安排人放迎賓炮。不過一定要等客人炮響了後才迎賓。家庭主事要肅立中堂大門右邊，靜候客賓來到。客人來到中堂，要喊拜年，這客人要是晚輩，還要真拜年，行跪拜大禮。拜罷平身。這時主人要說祝福吉語：比如，祝願你們新春吉祥，财源廣進，笑口常開，好事成雙。出門一擔空倉鬥，進屋一擔寶和金，孩童小子關煞消除易養成人，老者增添福壽，少者奪取功名。如果對方是吃百家飯的教門人，因為人家注重的是财，所以可以針對性祝福：比如，十方門下通行香火，香火通行。打開五方财神路，還得千年老願心，日不停馬夜不熄兵，東家有請西家萬靈……

誠然，随着時代進步，删繁就簡，一些封建糟粕陳規陋習早已剔除。

來源：高羅人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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