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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恨自己的母親這件事,對很多人而言是無法理解的。
但肖冉就是恨自己的親生母親,哪怕在别人眼裡這很是離經叛道。
她叫餘秀蓮,肖冉連帶着蓮花這種植物都厭惡得不行,都說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怎麼她就被那污泥同化的毫無人性。
其實肖冉都沒見過她,離她最近的一次,也是隔着一扇門,那年肖冉十一歲。
她在門的裡端說:“小冉,你走吧,媽不能見你,媽有苦衷。”
她聲音挺好聽的,可肖冉覺得好刺耳,她拒絕自己的聲音,像叉子在空盤子上來回猛劃,聽得耳朵好痛。
沒有母親疼愛的女孩,真的很難好好長大,那些關于女人的道理,父親永遠無法教會你。
所以十八歲時,肖冉未婚先孕了,沒人告訴她要避孕,沒人告訴她,别聽男人的花言巧語。
闖了禍的男人逃得無影無蹤,肖冉一個人躺在醫院冰冷的床上,露出肚皮,任由醫生拿着儀器在上面遊走。
“喏,葡萄大小,兩個來月了,能監測到胎心了。”醫生面無表情地介紹着肚皮内的情況。
“胎心?是它的心跳嗎?”
“對啊。”
心髒在那一瞬停跳了一拍,自己的身體裡,有一個生命啊。
那天本來是想預約流産手術的,最終肖冉卻在醫院建了檔,以後就要定期産檢了。
肖冉想留下她,她已經是被抛棄的孩子了,不可以再抛棄自己的孩子。
是個女孩,她給她起名玥兒,她便是上天賜給肖冉的神珠。
玥兒六歲那年,肖冉開始創業,在偏僻的商業街開了一家宴會策劃工作室,圖個房租低廉。
普通又不起眼的小店面,便是母女二人僅有的支撐。唯一特别的地方是,所有的員工都是“紫絲帶媽媽”。她們是一群無法見到親生孩子的特殊媽媽。
蘭蘭是第一位員工,那時候她剛來到肖冉所在的城市,為了賺錢打官司要回兒子。
正是因為她,肖冉才了解到這個群體。有人拼盡全力也要守護自己的孩子,有人卻把送上門的骨肉拒之門外。
因此肖冉萌生了幫助這群可憐媽媽的念頭。給她們工作,幫她們經濟獨立,便是其中一步。
花姐是最後一個入職的,其實那會人已經夠了,加上她已經五十多歲了,肖冉以為隻是退休沒事幹的老太太來找活幹,所以肖冉婉拒了這位中年婦女。
可是她把肖冉堵在門口說:“我也在找我的孩子,我可以不要錢,隻是想多一個渠道。”
沒有人知道花姐叫什麼,哪怕肖冉好奇的直接問她,她也不肯透露自己的信息,隻是含糊的推辭自己名字不好聽,不好意思告訴年輕人們。
這裡的每位媽媽都有一些難以言說的心酸故事,既然花姐執意不講,也就沒人再刨根問底地追究下去。
2
工作室的主要工作,就是策劃各類宴會,大到年會,小到生日宴會,隻要是活,她們就接。
不過因為規模小,地角偏,客戶一般都是熟人介紹,所以呂哲找上門來的時候,大家都頗感意外。
他說是在街首那家蛋糕房的宣傳冊上看到工作室的,肖冉回憶了好久,才想起來,那條廣告是蛋糕房老闆贈送的——為了讓她們在宴會上用他的蛋糕。
一年多了,頭一回有顧客根據那條廣告找過來,肖冉心想,看來不能放過任何宣傳的機會。
呂哲說要給孩子辦生日派對,聽到這她有些失望,生日派對是最簡單的單子,說白了就是賺錢最少的。
“請問您預算多少呢?”蒼蠅腿也是肉,肖冉依舊滿面堆笑地詢問道。
“十萬。”
“多……多少??”肖冉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工作室接過最貴的生日宴會,也不過萬餘塊,十萬塊可以辦一場不錯的婚禮了。
“你沒聽錯,是十萬。”他肯定地點點頭。
“我是替我姨媽來的,她要給她的外孫女辦。費用包括給孩子買禮物,我還沒結婚呢,也不知道小孩喜歡什麼,就拜托你們一起搞定了。”
可以包下一家玩具店了,肖冉的心裡樂開了花,面子上還是裝作專業的跟呂哲确認一些基礎信息。
“請問小朋友是哪天生日?”
“九月二十五日,是小女孩。”
正在記筆記的她頓住了,跟玥兒一天生日。
心裡霎時酸極了,每個人的命運在出生那一刻起就劃定了,玥兒大概是無法享受到自己為她舉辦的,價值十萬的生日派對了。
送走呂哲,幾個媽媽都忍不住感歎着,他們家孩子命真好,接着又忍不住埋怨自己不争氣,沒法讓自己的孩子過上這樣的生活。
肖冉餘光注意到花姐隻在旁邊靜靜地聽着,沒有參與到讨論中,表情裡透着一股無奈。
“好了好了,不說了,快忙去吧,這麼大一單,我們要好好做着。”肖冉趕忙驅散了大家,終止話題。
她心裡閃過一絲對花姐的心疼,其他人嘴上說着自己不争氣,但到底都還年輕,努力一把,或許還有機會讓孩子過上好生活。
花姐卻沒那麼輕松了,她連自己小孩如今在何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更讓人為難的是,花姐畢竟都是可以做其他員工媽媽的年紀了,對于新興的媒介很是排斥,好幾次肖冉都提出幫她在現在年輕人用的社交平台上發點尋人啟示什麼的,花姐都擺擺手拒絕。
蘭蘭勸肖冉慢慢來,花姐手機打字用的都是手寫,不能逼她一下子接受那些稀奇古怪的軟件。
3
呂哲的侄女和玥兒差不多大,蘭蘭問肖冉這個年紀的小孩都喜歡些什麼,她卻一時語塞,答不上來。
愧疚感瞬間湧上心頭,平時太忙了,根本沒什麼時間陪女兒好好聊天,她要什麼,肖冉都是直接給錢,對于其中的細節,從未過問。她小小的人兒,甚至已經會簡單的理财技能了。
大家隻好在網上搜羅了各種針對兒童的宴會案例,查詢了各大購物網站排名靠前的女童禮物。
這天放學後,肖冉把玥兒帶到了工作室,讓她來做個小小參謀。
看着電腦裡的圖片,玥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個勁兒地發出“哇”的聲音。
“媽媽,這個娃娃,還有這個樂高,這些還有這些,我都好喜歡啊!”她興奮地用小手在屏幕上點來點去,好像在選購自己心儀的禮物一樣。
肖冉心酸的在身後擁住她,原來自己的孩子喜歡的東西有這麼多,她卻不能全部滿足她。
她輕輕用下巴蹭了蹭女兒的腦袋,在心裡暗自承諾自己一定會努力,想辦法把她的願望都實現。
根據玥兒的反饋以及網上的各種評價,她們做了幾版方案給呂哲發了過去。
信息的最後肖冉提出,最好可以讓他和姨媽到工作室來當面溝通一下,這樣更快也更直接。
“不好意思啊,我姨媽人一直在外地,不方便回來,連我都有二十多年沒見過她了,要等到我侄女生日那天才能回來。”
肖冉看着聊天界面,不知這是好是壞,這樣的确少了很多前期溝通的時間成本,但萬一最後一切準備好了,那位姨媽不滿意怎麼辦,豈不是功虧一篑。
“那就把這一單做到極緻,管她是什麼牛鬼蛇神,都挑不出毛病來。”肖冉很快就定住了心,不再糾結。
禮物采買的事交給了花姐去辦,老一輩母親有個優點就是精打細算,不管在哪買東西,都能拉得下臉來砍價,東西有了問題,也毫不客氣的殺回去找老闆。
這些特質是肖冉、蘭蘭那幫年輕媽媽所欠缺的,所以花姐入職後,買東西的事兒都由她負責。
肖冉和蘭蘭則開始全城挑選酒店,其實她們心裡早有了心儀的選擇——本市最大最豪華的Ahotel。
酒店自帶花園,可以在草坪上舉行簡單的慶祝儀式,然後進到内堂吃飯,所有的需求都可以滿足。
隻是,這家酒店光使用費,就高達三萬元一晚,這會導緻充足的預算瞬間縮水,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肖冉決定去找酒店的銷售部經理談談,看能不能把使用費再優惠一些。
4
銷售部的辦公室大門緊閉,肖冉和蘭蘭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輕叩了幾下門。
過了很久門才打開,開門的并非酒店工作人員,而是肖冉的同行——羅宇達,之所以不說是競争對手,是因為對方來頭很大,生意規模也大,手段惡劣,并非肖冉這種小蝦米所能匹敵的。
傳聞羅宇達在Ahotel承辦的宴會根本不需要交使用費,這也是他快速崛起的秘密方式。
羅宇達和肖冉并不認識,肖冉也隻是在參加博覽會的時候,聽其他人談論過同在現場的他。
但開門的一瞬間,他卻露出了厭惡的表情,那副模樣好像是在說:“你怎麼來了。”
不明所以的肖冉沒有理會這不善的眼光,示意蘭蘭在門外等自己,她側身進去獨自談判。
溝通的結果并不是很理想,一番交涉下來,對方隻同意優惠五千元,不論肖冉如何吹捧這一單的顧客多麼的大方,可以在酒水方面增加預算,銷售經理始終不再松口。
五千元實在有些不痛不癢,肖冉有些沮喪的推門出去,心裡盤算着看看還有哪些地方可以調整下費用。
蘭蘭卻沒在門口等她,直圍着酒店轉了一圈,才在角落的衛生間門口看到了她的身影。
隻見蘭蘭眼圈泛紅,無力地靠在牆上。肖冉趕忙走上前問她發生什麼事了。
“剛才出來的那個男人,是尼莫的爸爸。”
尼莫是蘭蘭的兒子。
蘭蘭離婚的時候孩子判給了她,但卻在斷奶之後被親生父親趁蘭蘭不在家,隻有年邁的母親獨自看着孩子的時候,上門搶走了。
對方人多勢衆,又财大氣粗,蘭蘭根本無力與之抗衡,打那以後蘭蘭再也沒見過兒子。
沒想到蘭蘭日夜咒罵着的男人,竟是羅宇達。
看他做事不擇手段的樣子,的确符合一個狠心前夫的形象。肖冉不知該怎麼安慰蘭蘭,隻能沉默地抱着她。
隻是沒想到,和那羅宇達之間的糾纏,遠不止于此。
去過Ahotel之後的第二天,肖冉便收到了呂哲的信息,他說想換一家策劃工作室,之前預付的定金就當違約金了。
她馬上就想到了羅宇達,從酒店出來肖冉就覺得不安,後悔自己不該為了多談掉一些使用費,告訴那銷售經理具體的訂單金額。
事不宜遲,肖冉馬上出發去了羅宇達的公司。
5
到了門口,恰巧碰到羅宇達滿臉堆笑的送呂哲出來,見肖冉來了,呂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呂先生,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忽然要取消,我們已經買了很多布置材料和禮物了。”
“肖小姐是吧,你們所有已經采購的東西,我們全部買單,貴工作室的名号我聽都沒聽過的,實在是擔心你們做不來這麼大規模的晚宴啊。”
羅宇達搶先一步站到呂哲前面做了回答,隻是言語間透露着冷嘲熱諷,惹得肖冉很是惱火,後槽牙都快咬斷。
“抱歉啊,肖小姐,我也是想圓滿的完成我姨媽的任務,羅總這邊的确是實力更雄厚一些。”呂哲還是讪讪的跟肖冉解釋了一句,然後就尴尬的離開了。
“羅總,你這樣,是不是破壞了行業規矩呢,怎麼能撬别人的單!”肖冉氣的說話都快不利索,卻還是顧忌自己獨身一人,不能說的太過火,察覺到自己語氣上的收斂,她覺得更加懊惱。
“你跟我談規矩?規矩都是強者規定的,你拿什麼和我比?我在Ahotel辦酒席不需要使用費,買布置材料可以五折拿貨,一來二去,你們做出來的十萬的生日派對,我可以打造出20萬的效果,顧客不是傻子,不會放着更好的選擇不要。”
羅宇達說罷,就轉身進了公司,留下肖冉一個人在門口氣的發抖。此人撬單的惡名在圈内流傳已久,但大家都拿他沒辦法,他的确手握着更優勢的資源。
肖冉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工作室,她出去的着急,大家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個個翹首以盼的樣子更讓肖冉不知從何講起。
肖冉整理了情緒,盡量心平氣和的給大家講了前因後果,然後無奈的宣布,呂哲這一單,作廢了。
“花姐,還要辛苦你,問問已經買了的材料和禮物,能不能退貨。”宣布完事情的來龍去脈,肖冉馬上開始着手後續事宜的處理。
原本沉默的氛圍變得更加壓抑,大家心裡無奈的歎息着,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了。
花姐皺了皺眉,沒說什麼,背起包出去了。肖冉歎了口氣坐下了,雖然羅宇達說會買單,但她咽不下這口氣,甯可費事再去談退貨,也不想把現成的成果拱手讓人。
重新安排了下善後的工作,肖冉也坐回到工位上,打開購物軟件,默默的退掉了幾件商品,原本她是想把玥兒喜歡的東西都給她買回來的,可惜這一單黃了,也就沒辦法這麼揮金如土。
6
直到晚上快下班了,花姐才回來。肖冉問她商戶們是不是都同意退貨了,花姐搖搖頭沒回答,隻說再等等看吧。
肖冉心裡也有點準備,這次訂的物料數量多,很多廠商都是臨時又額外備了貨,自然不會輕易答應把東西退了。
她輕輕握了握花姐的手:“辛苦了花姐,你快回家休息吧。”
然而手碰到花姐那一瞬,她卻有些抗拒,手指僵直着,還不等肖冉動作,便倏地抽了出去,眼圈泛紅的把臉轉向了一邊。
“怎麼了啊花姐,是那些商家為難你了?說不好聽的了?沒事啊,别往心裡去,誰說你了,你告訴我,明兒我上門收拾他們去。”肖冉見狀也有些慌張,沒有在意剛才花姐拒絕了她的握手,反而更向前邁了一步,輕輕把花姐摟在懷中,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
沒想到花姐更别扭了,有些手足無措的推開肖冉,背對着她好像在擦拭眼淚。
“沒事,我就是想起來我女兒了。”好半天花姐才開口,聲音裡帶着對哭腔的克制。
“我們就是你的女兒啊,話說花姐,你就讓我們幫你在網上發發消息呗,現在網絡很發達的,一定能把你女兒找到的。”見花姐并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而是想孩子了,肖冉趁機又提出要幫她尋女的事。
“不用,沒事,我自己有辦法的,差不多有些眉目了。”
依舊是拒絕,肖冉看着固執的小老太太也有點無可奈何,隻好随她去了。
第二天,工作室出現了一位意外之客——呂哲。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肖冉覺得他臉上帶着一絲愧疚,秉着買賣不成仁義在的态度,肖冉還是起身熱情的招呼了他。
“呃,肖小姐,不好意思,昨天是我太草率了,生日宴會還是由咱們來辦。”說罷他眼神似乎還向肖冉身後瞥了一下,肖冉順着那一瞥轉了頭,後面隻坐着蘭蘭和花姐。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她沒想到自己還沒想出來應對的辦法,事情就這麼自己逆風翻盤了。
她試探的問呂哲是什麼原因,他吭哧半天,才吐出一句:“呃,跟我姨媽商量了下,她說那個羅總開的條件過于優厚,怕不靠譜,所以....”
“姨媽大智慧,他就是不靠譜,背後八成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半價采來的物料說不定有質量問題。”
蘭蘭憤恨不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的确是在場的人裡對羅宇達最了解的,而且這些年的确斷斷續續傳出過,他們搭建的宴會架子倒塌砸到人的事故,隻不過最後應該都是被他用錢搞定了,不了了之。
呂哲還提到,如果Ahotel的使用費太高,那就去别的酒店辦或者其他方面的預算縮減一些,挪到使用費上來。
肖冉搖搖頭,其他的酒店和Ahotel差的太多,調整預算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最好的方法就是不需要交使用費。
蘭蘭的話倒是提醒了肖冉,Ahotel是集團企業,按理說不該和他一個私人小老闆有什麼瓜葛,他能如此,搞不好是和内部的人員有勾結,八成就是那個銷售經理。
否則怎麼會肖冉前腳去談價格,羅宇達後腳就撬單。如果能想辦法抓住這兩人的把柄,說不定事情還能有一線轉機。
她盯着懵懵的呂哲生出一計,隻要他配合演一出戲就行。
7
這天肖冉還在去工作室的路上,突然接到了蘭蘭的電話,電話裡她興奮的話都說不清楚,還是肖冉有些生氣要她冷靜下來,才聽明白:羅宇達被抓了,羅母要處理兒子的爛事,沒有時間照看孩子,所以打電話通知蘭蘭去接走尼莫。
挂了電話,肖冉心裡也喜滋滋的,這是工作室的媽媽們第一次取得絕對性的勝利,她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當初想要幫她們的決定是正确的。沒過多久,Ahotel公關部也打來了電話,為了感謝肖冉的檢舉,他們承諾今後她可以免費使用酒店的場地。
這可就是意外之喜了,肖冉情不自禁調大了車載音響的音量,跟着哼唱起來。
時間回到一個月前,在肖冉的計劃下,呂哲沒有直接找羅宇達撤銷訂單,而是聯系他說自己當初訂的草率,回家後細想,不太敢相信羅宇達真的可以免費使用Ahotel的場地。
羅宇達為了籠住呂哲的心,直接帶他去了Ahotel銷售部的辦公室,那位銷售經理口若懸河的向呂哲保證,絕對不收一分錢使用費。
當然,這根本不重要,呂哲此行的目的,是把肖冉給他的竊聽器裝到辦公室裡。
蘭蘭說過,羅宇達這人貪心且不講道義,所以肖冉賭他和那銷售經理,肯定會在辦公室争論些機密的東西。
這天來的并不慢,羅宇達嫌最近好多高價的婚禮宴會單接不住,有的土豪顧客不介意那三萬兩萬的使用費,所以他要求銷售經理把其他人的使用費再擡高。
對方拒絕了,嫌棄羅宇達太貪心,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開始吵起來,争吵間便翻出了那些肮髒舊賬。
原來,Ahotel内部對于使用費的規定,隻有5000元。而羅宇達為了搶生意,便和這銷售經理竄通,要求他在報價時,擡到三萬,這樣很多人都會望而卻步。
即便有不差錢的顧客依舊下單,多出來的錢,也都進了經理的腰包,而羅宇達在Ahotel辦的每一單,還會額外給這經理抽成,兩人就這樣裡應外合着幹着不法勾當。
聽着耳機裡的兩個人還在狗咬狗,肖冉滿意的按下了暫停鍵,保存好剛才的錄音,洋洋灑灑的發了一封郵件到Ahotel總部的郵箱裡。接下來,就是等待以及繼續籌備生日派對了。
忙到半夜變成了常有的事,這天肖冉忽然想起來,自己光顧着另一個小女孩的生日了,卻忘記玥兒的生日餐廳還沒有預訂。
經過這一通折騰,時間變得很緊湊,肖冉自覺分身乏術,她考慮了一番,現在隻有采購工作已經收尾了,便給花姐發了信息,拜托她幫忙訂一家帶兒童樂園的餐廳。
不得不承認,花姐在花錢方面真是分分花在刀刃上,拜托她預訂一間普通的餐廳,她都可以額外要到接送的專車。
8
以往的每一場宴會,肖冉都會親自到場監督,确保每個環節都沒有纰漏,但是創業以來最大的一場,她卻不得不缺席了,因為這天恰好也是她寶貝女兒的生日。
好在有花姐和蘭蘭在,她并不十分擔心。
九月二十五日這天,肖冉沒有去上班,而是專心陪玥兒,母女二人開心的在外面玩逛了一整天。
直到傍晚,臨近預約的時間,花姐聯系好的專車來接上了她們。這一路上玥兒都叽叽喳喳個不停,興奮的手舞足蹈,不住問着肖冉,一會兒的餐廳都可以吃到什麼好吃的。
肖冉也忍不住跟着興奮和期待,盯着女兒挪不開眼,當初B超裡那個葡萄粒大小的胚胎,如今已經長成了可愛的小人兒,她慶幸當年留下了她,如今才會有如此幸福的體驗。
“您的目的地到了。”司機的提示打斷了肖冉的思緒,她一擡頭,卻眉頭一皺。
怎麼停在了Ahotel的花園後門?
一定是花姐交待錯了地址,她剛準備讓司機重新發動,餘光卻瞥見門口的立牌上寫着“肖玥小公主的生日派對”。
肖冉瞬時吓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花姐和蘭蘭竟然會犯這麼大的錯誤,小朋友的名字都搞錯成玥兒。
她顧不上那麼多,隻好拽着玥兒先下了車,蘭蘭也正像沒頭蒼蠅一樣在門口亂轉,看到肖冉又是歉疚又是慌張的撲了過來。
“怎麼回事啊這是?”肖冉努力克制着怒氣。
“都怪我不好,昨天花姐說她自己來送物料就行,我又着急回家陪尼莫,就答應了,沒想到會出這麼大差錯。”蘭蘭說着就快哭出來。
“花姐呢?”
“不知道,一直找不到人。”
肖冉的手都開始抖起來,她沒想到籌備了這麼久的派對,竟然在最後一刻出了問題。
這時呂哲也來了,肖冉隻好硬着頭皮走過去想要主動認錯。
“啊!露露!菲菲!你們怎麼來了!”卻突然聽見玥兒激動的大叫,随後掙脫開肖冉的手跑進會場裡。
肖冉順着玥兒的身影看過去,才發現,裡面走動着的,全是玥兒的同學和朋友。
而禮物台上堆着的,分明就是之前玥兒在工作室選中的那些禮物。
“呂先生,請問你姨媽叫什麼?”肖冉顫抖着問,她似乎知道了些什麼。
“餘秀蓮。”
肖冉心裡一驚。
“她來了嗎?”
還沒等他回答,卻看見花姐推着蛋糕走了過來。
“花姐,這是怎麼回事?”
面對肖冉的追問,花姐的眼神有些逃避,沒有回答。
直到把蛋糕車推進場内交給司儀,她才緩緩的走出來,躊躇了好久開口:“小冉,我,我是你……我是餘秀蓮。”
9
肖冉愣在了原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覺得她變得陌生。
這麼久以來,都是在演戲?她無法接受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裡。小時候被餘秀蓮拒之門外的記憶卷土重來,此刻卻假惺惺的給自己的孫女辦什麼生日派對?
“你要幹什麼?看來你那些年過的不錯啊,如今拿得出十萬塊辦生日宴,你不會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你的罪過,可以就此一筆勾銷吧?”
肖冉顧不得還有其他人在場,激光槍一樣向着餘秀蓮掃射。
“老陸死了,錢,是分給我的遺産。”餘秀蓮的有些卑微的低頭說道。
老陸是餘秀蓮第二任丈夫,也就是當年肖冉去找她時,被關在門外的那個房子的主人。
肖冉的心裡一直認為,就是因為那該死的老陸,餘秀蓮才抛棄了她,并且一直不肯見她。
“肖小姐,姨媽她不是有意瞞你,她是有苦衷的。”呂哲在一旁打着圓場。
聽到他的聲音,肖冉忽然明白為什麼當初他改了主意不找羅宇達辦派對了,因為這場派對壓根就是為了惡心她的一場作秀。想到這,肖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發狂的想要沖進現場毀掉這一切,帶着玥兒離開。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今天的玥兒的生日,讓她開心的過完,好嗎?”大概是察覺到肖冉的異樣,餘秀蓮連忙上前一步抓住肖冉的手制止她。
肖冉厭惡的甩開,看着花園裡玥兒和朋友們開心的你追我跑,已經沖頂的怒氣瞬時偃旗息鼓,她看見工作室的公務車停在不遠處,憤憤的擠出一句:“去車上說。”便大步朝前走去,她不知道餘秀蓮還要說什麼,但她已經不想再讓旁人看笑話了。
肖冉打開車門坐到了後排,餘秀蓮跟上來想要坐在一起,肖冉沒有讓位的意思,隻是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坐前面去。
餘秀蓮隻好退了出去,坐到了副駕駛,她有些别扭的别過身子向後,開始跟肖冉叙述起一段她不知道的過去。
“我和肖軍是被迫發生關系的,然後就懷了你。”
肖冉原本别過去看向窗外的頭,情不自禁的轉了回來,眼裡滿是不敢相信。
“本來是想去打掉的,可是在醫院,看着醫生做B超,發現你已經是個生命了,又舍不得了。”
肖冉眼眶一紅,想起來曾經的自己,也是這樣,在醫院冰冷的床上,做出了留下孩子的決定。
餘秀蓮原本隻想獨自生下孩子養大,可奈何老家地方太小,一個未婚女子懷孕根本就遮掩不住,肖軍也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隻是這孩子來的不光彩,加上,那時候他是有老婆的,自然不敢讓餘秀蓮留下孩子,他帶着人找到了餘秀蓮家,逼她去打掉孩子。
她隻好趁着晚上逃跑了,逃到了城裡,碰到了一個好心的男人,願意收留她做些保姆的活,那人就是老陸。
在老陸的庇護下,肖冉順利出生了,可沒想到,她長到剛會走路的時候,餘秀蓮帶她去公園玩,肖軍一家子卻突然出現,把她搶走了。
原來,肖軍的老婆一直沒能懷孕,去檢查是子宮有什麼問題,很難治愈。肖軍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遺失在外的女兒,于是他無情的和原配離了婚,去把肖冉搶回家給自己養老。
餘秀蓮輾轉找了兩年,才打聽到肖軍的新住處,想去奪回肖冉。然而到了門口,才三歲的肖冉,卻向她丢着石頭、吐口水,口齒不清的嘟念着:“壞壞!”身後的肖軍得意洋洋的笑着,顯然是他教的。
餘秀蓮想要強行抱走肖冉,肖軍伸出一隻手來拽着肖冉的胳膊,兩人的争搶扯的小肖冉哇哇大哭。
餘秀蓮心疼了,都說母子連心,看着被扯痛的肖冉,她不忍心再拉扯下去,無奈的松開了手,無功而返。
10
而老陸和餘秀蓮并非夫妻,他比她要大三十多歲,妻子去世後,便自己獨居,收留餘秀蓮,也是看她可憐。
肖軍為了防止餘秀蓮再去奪孩子,去老陸家裡鬧過好幾回,最後一回,害的老陸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摔成了骨折。
那次老陸下了規定,以後不許再提孩子的事。餘秀蓮也隻能妥協,她尚且自顧不暇,不能傷了肖冉又害了老陸。
後來肖軍的母親去世,臨死前大概心中有愧,跟肖冉說了餘秀蓮的地址。雖然這些年,肖軍和奶奶一直說餘秀蓮的壞話,但肖冉對生母還是好奇的,她循着地址找到了餘秀蓮的家,那天,恰好是她11歲的生日。
隻是她在門外懇求餘秀蓮開門見一面時,老陸也在門後用刀抵着自己,不準她開門。無可奈何的餘秀蓮,隻好對着肖冉說出了違心的狠話,連那句“生日快樂”都沒敢說出口。
陰差陽錯,誤會重重之下,恨意在小小的肖冉心裡滋生了,彌漫了她整個青春,連帶着,她連自己的生日都很讨厭,一到生日那天,她就想起來被餘秀蓮關在門口的羞恥。以及,就是這一天,她被她帶到了世上受苦。
老陸念及餘秀蓮也算是照顧了自己大半生,臨死前好心留了十萬給她度餘生。
肖冉想,這筆錢大概是餘秀蓮所有的積蓄了,但她想不通的是,她為何将所有的錢都用來給玥兒過生日。
“各位來賓,我們肖玥小公主的生日派對要開始咯!”
車外傳來了司儀主持開場的聲音,肖冉深吸一口氣,拉開車門:“先給玥兒過完生日再說吧。”
走進場内,玥兒已經被打扮的像個小公主一樣,被朋友們環繞着,看到肖冉,她飛奔過來,滿眼放着光。
“媽媽!這是你為我準備的嗎?我好喜歡!好幸福!我好像公主一樣!”
肖冉吸了吸鼻子,寵溺的看着女兒,摸摸她的小腦袋。
看着歡樂氣氛拉滿的會場,肖冉瞬時覺得心裡好像被填滿了。
她想起來剛才在車上餘秀蓮跟她說的話:“小冉,你來的那麼猝不及防,我無法面對用這種非正常手段得來的孩子,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打掉你和生下你之間徘徊。”
11
肖冉忽然想到了一個詞:恥辱。懷上她的餘秀蓮,是不是一度覺得自己是她的恥辱。可是她還是生下了她,哪怕全世界都告訴她,這個孩子不能要,雖然肖冉不想承認,但能支撐一個女人,無視非議卻硬要生下一個這樣的孩子,那就隻有母愛了。
餘秀蓮,她也是位紫絲帶媽媽啊,她不是不想要自己,是無能為力。想到這,肖冉的心軟了下來,其實她的媽媽,也在努力的奔向自己。
孩子們還在場内愉快的玩耍,享受着派對,肖冉默默的退到門口,轉向路邊,看着車水馬龍,想要沉澱下心情。
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不必轉頭她也猜得到,是餘秀蓮。
肖冉的語氣不再像剛才那樣生硬,她問餘秀蓮,為什麼要拿十萬出來,辦一場小孩子的生日派對。
我11歲被親媽抛棄,13年後我事業有成,她拿十萬塊來求原諒
“你11歲生日那年,一定被傷透了心吧。”
原來她都記得。
“打那以後,我心裡就沒好受過,我知道以後你對生日沒期待了,你恨我,也恨過生日。我愧疚死了,别的小孩最喜歡的就是生日這天,我的女兒,卻最讨厭這天。”
肖冉的指甲因為用力而陷進肉裡,明明是那麼久之前的事了,可再提起來,她還是那麼的難過。
“我就想啊,給玥兒辦一個最好的生日,要她今後的日子回憶起來,都是幸福都是愛,這派對,是你一手準備的,所以是你給玥兒的,雖然你小時候,沒有值得回憶的生日,但是你的女兒有了。”
“我可能想法挺自私的,我想這樣的話,也許可以彌補你吧,你就能原諒我了。”
說到這兒,餘秀蓮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她知道肖冉委屈,她因她的委屈,而更加委屈。
肖冉察覺到餘秀蓮在哭,輕輕歎了一口氣,伸出手去幫她擦掉了眼淚,這回她沒有再别扭地躲開。
“小冉,我的孩子找到了嗎?”餘秀蓮的語氣滿是渴望,眼神裡微光閃爍。
肖冉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呼吸,輕輕的說出了答案。
“找到了,媽。”
這個稱呼,沒有肖冉想象中那麼難開口。
過去吧。
所有的怨恨、不解都煙消雲散吧,從此這一天不止是新生的日子,還是重逢、和解的紀念。(原标題:《生日的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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