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傳》中,如果說哪個人物對讀者最具有警醒意義,筆者個人認為是“白衣秀士”王倫。
王倫是水泊梁山的第一任寨主,他原本可以擁有一個遠大的前程,可卻被自己手下的林沖火并,慘遭殺害,他辛辛苦苦攢下來的梁山家業,淪為他人的囊中之物。
真真如甄士隐《好了歌》解注所雲: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王倫的失敗,單從表象來看,很是莫名其妙,一個堂堂山寨之主,竟被外來的林沖和晁蓋七人兵不血刃,輕松奪走,山寨上那麼多兄弟都是幹啥的?今天我們不妨解讀一番王倫的失敗。
其實不止水浒山寨,哪怕是今天辦公司,做企業,想成為能拍闆做決定的一把手人物,要麼有絕對的錢财(公司的資金)、要麼有絕對的能力(公司離不開你)、要麼有絕對的謀略,亦或者有獨特的領袖魅力。細細算下來,這四項王倫都不具備。
先說說王倫創辦梁山泊的錢财,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小旋風”柴進資助的,且看原文:
原來王倫當初不得第之時,與杜遷投奔柴進,多得柴進留在莊子上,住了幾時,臨起身又赍發盤纏銀兩,因此有恩。——第10回
再看王倫的能力,這種能力在水浒世界中更多體現為武力值,王倫更是不沾邊,他本是個落第秀才,世道黑暗,實在混不下去了,這才上山落了草,一個讀書人,能有幾分武藝?
同時,王倫更沒有獨特的個人魅力,比如“托塔天王”晁蓋,他極具忠義之心,發自内心地拿阮氏三兄弟、吳用、劉唐等人當兄弟,這就是領袖的魅力,所以這些人願意冒着砍頭的危險,跟着晁蓋一起劫“生辰綱”。
因此,王倫雖然表面上是梁山泊的泊主,但其實這個位置坐得并不穩,因為他完全沒有核心競争力,他之所以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完全是機緣巧合,抓住了時機而已,而一旦梁山泊要發展,他能力的短闆立刻凸顯出來。
縱觀整本《水浒傳》,每個地方豪強要在這個亂世中生存下來,必然要有一個或者幾個“boss”級的人物,比如曾頭市就靠史文恭、曾家五虎、東平府靠“雙槍将”董平、東昌府靠“沒羽箭”張清,諸如此類。
反面教材就是二龍山,沒有什麼核心戰将,所以魯智深、楊志、曹正三個人,随便用個反間計,輕松将二龍山奪下來當自己的領地。
用這個邏輯來看梁山,其實一直面臨着重大的發展危機。因為整個梁山,除了王倫,就剩下朱貴、杜遷、宋萬三個頭領,都是沒什麼大本事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曾頭市、祝家莊、東平府、東昌府前來攻打梁山,王倫用什麼對抗?
于是第10回“林沖雪夜上梁山”,這是壯大梁山泊勢力的重要契機,林沖在江湖上素有威名,他加入梁山對彼此而言,都屬于“雪中送炭”——林沖需要梁山、梁山亦需要林沖。
可王倫卻擔心林沖本領太強,會威脅到自己的寨主之位,所以對林沖的态度極其冷淡:
林沖懷中取書遞上,王倫接來拆開看了,便請林沖坐第四位交椅,【便請林沖坐,不見王倫立起施禮】朱貴坐了第五位,一面叫小喽啰取酒來,把了三巡,【初次相待,卻隻如此,冷淡之極】動問柴大官人今日無恙。【不動問東京事,隻問柴大官人,冷淡之極】——第10回
事實上,不止王倫,其他兩個頭領杜遷、宋萬,也都是鼠目寸光之人,他們都看不到林沖的加入對山寨未來發展的重要性,這兩位雖然同意林沖加入,也隻是因為柴大官人有書信舉薦,不好意思不留:
杜遷道:“山寨中那争他一個!哥哥若不收留,柴大官人知道時見怪,顯得我們忘恩背義。日前多曾虧了他,今日薦個人來,便恁推卻發付他去!”宋萬也勸道:“柴大官人面上,可容他在這裡做個頭領也好。不然,見得我們沒義氣,使江湖上好漢見笑。”——第10回
由此觀之,梁山隻有朱貴一個明白人,卻沒有拍闆的權力,這樣的梁山,被其他山寨勢力攻占是遲早的事兒。
王倫拒絕林沖的加入,還暴露了他的另一個弱點:不通權術之道。王倫感覺自己拿捏不住林沖,所以擔心林沖搶走自己的位置;
可反過來,後來當了梁山泊泊主的宋江,他的武力、智力自然不如盧俊義、魯智深、吳用這些人,可他卻能穩坐寨主之位,為何?因為宋江在官場上混了多年,權術謀略厲害得很,他很會籠絡人,并且能為己所用。
說得俗氣一點,宋江是個很有政治格局的人,能将這麼多虎将納于自己麾下,讓他們死心塌地地為自己效勞,筆者之前的文章中,亦曾詳細分析過宋江千人千面的奸雄性情,此處便不贅述了。
王倫性情狹隘,他看不到梁山發展的未來路,隻想保護好自己碗裡的“肉”,他始終以“攘外必先安内”的傳統思維來統領梁山,其核心目的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梁山其他人都不是盲人,大家心中都跟明鏡一般。
因此,立足利益論的角度來看:王倫固步自封的模式,已然觸及到梁山大部分人的利益,他的倒台隻是時間問題,即便沒有林沖,梁山也會在日後的彼此攻伐中被其他山寨占領,亦或者内部矛盾,被自己人所害,就如林沖火并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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