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曉丹 個人微信号lixiaodan163157

“我瘋狂的熱愛美，為了這間工作室我等了3年多。”在思凡位于北京的總部裡，品牌掌門人周嚴首先介紹起這棟建築。從内外門堂間“喜鵲登梅”屏風、鎮宅的樟木獅子雙面雕，到會客廳的祥雲楠木梁槽，再到“八仙過海”的雕梁畫柱，每一處在追求傳統東方意境的同時并沒有放棄過對功能性的思考，清新淡雅的鋪陳裝點裡盡是當代時态和國際語境的表達，包括燈光的色調都講究到了極點。作為服裝品牌的專訪，周嚴的講述除了關乎服裝、建築、生活之外，更關乎女人、關乎人生。

夢中的石頭記

每每回憶起在法國戛納邂逅思凡的過程，周嚴總覺得那是她“夢中的石頭記”。創立之初，品牌屬于SUNFED集團，在洋名字盛行的年代，周嚴已經意識到一個中文名字對于東方設計師品牌的重要性。邂逅“思凡”是二月份法國戛納，陰郁的天空、濡濕的地面，陳灰的建築、憂郁的眼神、深紅色的玫瑰花，走在路上的周嚴感受着異鄉的陰冷。就是在這樣的早上，周嚴看到一塊地磚上寫着“陳凱歌”的簽名，東方的文字就像一股暖流襲來，她當即跑到電影大廳查大事記，查到了陳凱歌當年拍攝《霸王别姬》的獲獎記錄，而旁邊就有《霸王别姬》的劇本在售賣，裡面有這樣一句詞“男怕《夜奔》,女怕《思凡》”。

當時資料匮乏，為了找到《思凡》的劇本，回國後，周嚴跑遍了北京的各大圖書館，在典藏室工作人員介紹下，她終于拜訪了身患肺癌晚期的老館長，周嚴回憶說：“當時見到他時，他正在用蚯蚓泡醋，整間屋子彌漫着藥物的味道，見到他真的太難得了。我對他說我很虔誠，我想給我的服裝品牌起一個名字，我一聽‘思凡’這兩個字就被它吸引住了，但是我并不知道思凡腳本全部的内容是什麼，您可以幫我嗎？沒想到他會同意，并帶領着同事幫我打開了一座塵封的古廟，”昆曲孽海記中的《思凡》這一折戲文就是從潮蟲、蜘蛛、很厚的灰燼、發黴的味道，塵埃和廢墟中“挖”出來的。

“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為何腰系黃縧，身穿直裰，見人家夫妻們灑落，一對對着錦穿羅，不由人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經，棄了木魚，丢了铙钹。學不得羅刹女去降魔，學不得南海水月觀音座。”一字一句地回憶着，周嚴顯得格外動情。

周嚴說：“《思凡》是昆曲中藝術境界最高的曲目，這出戲美妙就在于對人性的展現，再深的庵和廟都擋不住那顆人性、那具人形，任何使命和責任都不能成為删減女性應有柔情的理由。服裝是特别好的道具，每個人都是在服裝中确認自己是誰的，而女人的心中有太多的角色、太多的維度，裝在行頭裡女人其實還有另外一面。讀完整個腳本，我淚如傾盆雨，整個故事蘊含了境界、人情味、自我救贖、對美的追逐、信仰等，那一刻就仿佛一種綻放，感覺這就是思凡的全部。”

情操是最高境界

在周嚴看來，全世界對東方有太多的期待，但很多人都在用好奇和壓抑的心情看待東方。而周嚴希望在離開和回歸的大思維線路中，完成對東方的探索和對思凡的締造，就像展開的《荷馬史詩》，有伊利亞特的離去，更有奧德賽的歸來。周嚴說：“每一次主題的撰寫、每一年舉辦的展覽都像剝去外殼一樣，帶着我一層一層的走向深處。這些年來，我仿佛一次又一次在營地生起大火，去感召周圍的人走向一個美好的世界，這就是我所做的一切。”

講述到2015年秋冬服裝主題“投向天界的訴說”時，周嚴想起那天晚上，與采風團隊坐在布達拉宮的對面的情景，在黑暗的夜幕中，整個布達拉宮通亮通亮的，周嚴領悟到文成公主有大女人的胸襟，肩負着民族的使命，把象征着文明的絲綢、種植技術、煉金術等都帶過去了；然而，她不過是血肉之軀，又摻雜着小女人的情懷，象征着永無遏止的思念的日月山，和每天倒淌的河水，對于文成公主來說，成了與家鄉永恒的隔離。最終，文成公主将心懷埋在了離天最近的地方，多少心事投向了天際。

周嚴說：“情操是女人一生的最高境界，然而在探索女性維度的思考過程中，男性是乾、女性是坤，男性是天，女性是地。女性可以包容并承載萬物，女子擁有廣泛的維度，能夠長出高下、寬出縱橫。而女人最重要的是要去尋找平衡，因為人隻有在平衡的狀态中攝取的能量是最高的。”

在上海居住多年的周嚴，日常有個嗜好，就是去宋慶齡故居待一會，體會這個女人的一生。除此之外，她還喜歡看書，特别是那些超越了生命的文字，比如史鐵生、張愛玲、亦舒、林語堂等作家的書籍。如果說身體和靈魂總有一句在路上，那麼書則是對詩意栖居人的犒賞，因為那是一條關乎生活、情感、生命的通道。在周嚴看來，服裝倘若僅僅是功能性的需求，則太過蒼白了，思凡應該是女性生命的信仰。有句話，本心巨足，何須外力？低調經營18年的思凡，背後有太多的美好，也有太多不易和深邃的東西，周嚴說：“我的詞典不要‘庸俗’和‘失敗’這兩個詞，在思凡的世界裡，女人往往堅定到了堅韌。”

做有修養的品牌

周嚴認為：“人的眼睛一定要看好東西，心要感受好的東西，這會幫助人做出正确的選擇。美及教化，美内化為教養之後，就會對人形成教化。蔡元培甚至認為，美育教育可以替代德育教育。美的第一個境界是賞玩，第二個境界是教化。”

從小去過很多國家，感受過各國音樂、建築、藝術熏陶的周嚴，也是法國巴黎PV展(Première Vision)曆史中第一個可以走VIP通道的中國人。然後，回憶起第一次參加PV展的經曆，因為沒有一種正規渠道獲得參展身份而被當成“剽竊者”，就是那次經曆讓周嚴下定決心要把思凡帶到國際平台上。每年參加PV展，除了選購被形容為“糧食”的優質面料外，周嚴都會為一位供應商帶去整套的中國傳統音樂，而那位供應商也會将限量版的歌劇專輯送給周嚴。說起這段經曆，不得不從最初的相識說起。

有一年在PV展上，周嚴看到一個供應商案台上是蝴蝶的文案，她走過去跟他說：“蝴蝶不是蝴蝶夫人，這是去年的流行了。”對方在驚訝于一個亞洲人對流行趨勢有着如此深刻了解的同時，更驚訝于她對西方歌劇的了解，周嚴順勢唱起來了普契尼的《晴朗的一天》，對方非常感動，從後面拿出了供國際一線品牌的揀選的最新文案，并承諾不用支付定金，這樣的信任讓他們成為了忘年交。那位供應商說：“熱愛音樂的人是被上帝揀選的，他們的靈魂被上帝洗滌過。”

思凡是有修養的品牌，從品牌建立之初就擁有強大的識别體系——獨尊的精神和文化、獨特的服裝語法、獨有的推廣方式和獨立的品牌人格。這種修養是用金錢買不到的，像是一種成全，周嚴跨越了哲學、文學、美學、音樂等多個領域，一次又一次挖掘、深化。周嚴說：“傅雷在某藝術評論結尾有這樣一句話，‘我再說一遍：往何處去？往深處去。’做品牌的人必須有深度，深處的路一定不好走，一定是常人不走的一條小路，就像叔本華說的‘要麼孤獨，要麼庸俗’。其實，孤獨是很高的境界，孤獨是真真正正享受内心情境的最好方式，人有時候自己會有一種屏障，自己走不進去，外面的人走不進來，一旦有這樣的屏障會有隔離感，會是束縛的，那種時候你會感到生而為人的強大和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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